柳子承早就猜测眼前这尊贵的公子来历不小,但是对方既不说破,他也不愿多问,淡然一笑,说道:“治病救人本就是份内之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近期天气炎热病人不少,我就不远送了,公子慢走。”
“告辞,”书安微微躬身致意,便携着竹儿翩然而出。
柳子承站在门口,带着几分思索的看着那主仆二人远去的背影。那叫书安的少年长得清俊高贵,可却透着一股亲切的味道,到底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小年纪,涵养风采竟如此不凡。自己不过大那个少年七八岁,与之相比却生出了自惭形秽之心。
铺里的伙计瞧着有些奇怪,人都走了好久了,掌柜的怎么还站在那里。走到他身边顺着目光方向张望了一下,因为酷暑,巷子口这会儿人烟稀少,早就没了那主仆二人的身影。
“掌柜的……”,伙计试探的叫了一声。
“嗯,”柳子承被伙计的叫回了神,侧头问道:“什么事?”
“刚才您在治病时,陈大人差人送来封信函。”
柳子承拆开一看,原来是邀他十日后的十五月圆之夜,在京华楼喝酒赏月。
陈铭和他原是一起赶考的秀才,因为家底殷实又托人打点了,所以也算是上了皇榜封了个京官。因为他们有同窗之谊,陈铭也觉得柳子承这人有真才实学又为人谦厚,时常也找他一起喝喝酒,谈些事情。
柳子承从心里并不是很愿意与官员多打交道,不过陈铭对他还算不错,没有因为飞黄腾达了就忘记寒窗,再说他在京城里行医,有个当官的朋友做靠山,多少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中秋夜,明月如盘,皎皎清辉遍洒大地,微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的桂花香。京华楼是京城最繁华的酒楼,占地甚广,里面楼阁重重,雕廊曲长,庭院深广,别有洞天。
柳子承步履沈稳的走上二楼的雅间,他依旧是一袭青衫,只是为了显出对主人邀约的重视,衣衫上的袖口袍边都用白色和青色的丝线绣上了祥云图案,乌黑光泽的长发服帖的垂在腰侧,头上用碧色的玉簪挽住,两侧的银色丝线垂在两边。整个人看来,竟是纤尘不染风采翩然。
“子承,你来了,”陈铭见到他显得很高兴,他比柳子承年纪要长,已是而立出头,两年的官宦生活,让原本长相普通的他更显老态。
“陈大人,”柳子承微微施礼,对着座中相陪的文人名士抱拳道:“子承来迟,还望恕罪。”
陈铭大声吩咐:“开席。”亲自起身握着柳子承的手,和他一起坐了下来,和颜悦色的问道:“子承,咱们说好还像以前那样称呼的,你怎么又忘了,多时未见,你那药铺还好吗?”
柳子承淡淡一笑,说道:“多谢关心,生意还不错,”他停顿了一下,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那个特别的病人那高贵矜持的神态,有些微微的出神。
“那就好,来来,大家一起共饮此杯,子承来的最晚,等会儿大家想办法多出些难题给他,灌醉他算了”,陈铭没有察觉,高兴的劝起了酒。
其它人也笑着开始了行酒令,到底都是文人出身,对对字谜,联联诗句,玩的也是留三分颜面的,所以酒席过半,柳子承还只是有些微醺。
只是柳子承有些不明白,自从见过那个高贵的少年后,自己便会经常不期然的忽然想起他,只是短短的会面,那人的身影便如同烙印一般的深深的可在自己的心里,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
众人见柳子承性情温和,文采斐然,也渐渐放松,开始高声谈笑起来。其中一人用筷子击杯,长声叹道:“明月夜,有酒有花却无乐,唉,美中不足啊。”
“这有何难,这里可是有个吹箫高手”,陈铭转过脸笑着对柳子承说道:“子承,让他们饱饱耳福,如何?”
柳子承闻言起身道:“恭敬不如从命,子承献丑了。”拿起随身带着的玉箫,试了几个音后,便凝神吹了起来。众人见他酒后形态潇洒,此刻依窗长身而立,皎皎光辉撒在他身后如同镀了一层银色的光辉越发显得人物的俊秀出众。
朝雾依稀晓寒轻白裾信风如波凌一水隔岸云烟渺瘦若箫声谁与听
悠扬悦耳的箫声幽幽徐徐的在空气中荡开,宁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喜悦,空旷而清灵,宛转而飘逸,让人闻之忘俗,众人鼻端萦绕着随着微风吹进的阵阵清幽花香,只觉得通体舒泰,说不出的惬意。
一曲既罢,众人还沈醉在那轻悠脱俗的箫声中,不及回神,便听得隔壁雅间有人朗声赞道:“好箫,真是余音袅绕,韵味不绝!来人,把屏风撤了。”上来了几个随从,把雅间之间相隔得八珍鸟禽图的屏风拉到一边,顷刻之间雅座打通,合成了一大间。
辉煌的琉璃盏下,一个白衣少年头束金冠,腰系明黄色缎带,长身玉立的站在灯下,一双黑眸映在灯下显得异常深邃锐利,炯炯发亮,似笑非笑的神情中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高贵之气,让人不敢直视,正是前些日子遇到的少年书安。
柳子承便觉得心中“咯!”一下,似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敲上了心头。
陈铭一见来者愣了一下,赶紧起身上前,拜倒在地,恭声道:“微臣见过四殿下。”
柳子承猜得不错,他确非常人,只是远远不止王公贵族那么简单。这位书安公子姓赵正是当今皇帝的儿子,排行第四,地地道道的龙子凤孙。从小便聪颖好学乖巧喜人,很讨皇上的喜欢,所以小小年纪已封了王,人称“安王”。皇子之间历代以来便是争斗不断,那日被几个哥哥言语怂恿着骗去了花柳巷开眼,差点出了大事,幸好遇上了柳子承才化险为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