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若,我是说如若,你的夫君,就是那萧家幺子,他并非不辞而别,他有他的苦衷呢?”萧四虽犹豫了一番,但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余静昭道:“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的,我已经离开萧家了,他现在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萧四哑口,依她目前这态度,怕是不愿再谈那糟心事。
他刚欲还嘴,却又停了下来。
诚然,先前他对余静昭做出之事,的确值得她骂个十通百通都不为过。
但她又不明白,离家之事,他也是有目的的,并非任性而为,不然也不会在同她拜堂之后才远走高飞。
而这其中缘由,他却不好向她道明。
此时,余静昭心中越说越气,为了抑住脾气,她决然不再往后说去,二人关于她的过往之事的探讨,也就到此结束。
萧四此刻却心情沉闷,转身从身后扯下一根稻草,将它的叶片一节一节地叠起,在他的巧手之下,几根稻草交着在一起,一只稻草小鸟便现了雏形。
他将这稻草叠好的小鸟送给了余静昭,余静昭万分讶异,最终惊喜地收在了怀中。
饶有趣味地把玩着手中这小玩意儿,余静昭反问道:“说了这么多我的事,来说说你吧?”
萧四浅浅一笑,说道:“我呢,也是家中的幺子,同你夫君一样,我有一个很大的家族,我祖父统共就有五个儿子,三个女儿,大伙儿都各自成家奔赴天南海北,只有过年之时,才会回来聚上一聚。”
“而我打小就好玩,我的兄长个个参加科考,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榜次,因而家中也逼着我读书习字,这也正是为何我一农人,竟会舞文弄墨的缘故了。”
萧四娓娓道来,余静昭也便静静听着。
接着,他继续说道:“可直到有一天,我贪玩跑出去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人,一个改变了我一生的人,遇见他后,我终于不再成天想着混日子过。他同我讲了许多民间之事,我颇有动容,这才决心想要闯出一片天地。”
“那人可是你夫子?”
萧四愣了愣,笑着眨了眨眼。
“但你最后不还是回家种地了吗?”
“对。”萧四答道,“我还是回家种地去了……”
他对这话的虚实心知肚明,他若当真如余静昭所说这般回了家老老实实过完这一生,她也不至于这样恨他,而他,偏偏背道而驰。
他并未回家,而是毅然决然地去参了军。
余静昭接着问:“那你和时裕是一起长大的吗?”
萧四摇摇头,说:“我也是在这几年才认识他的,只不过家里闹灾,避难途中恰好遇上了他,便和他一起来了这里。”
“不过我看你和他交情应当是不错的。”
“是啊。”萧四冲余静昭歪了歪脑袋,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了在远处和村民欢快地跳着舞的时裕,“我和他可是生死交情。”
但在余静昭耳中,萧四所言的“生死交情”不过是一路避难的互相依靠,正是二人的惺惺相惜才让他俩有命活到了现在。
可实际上,萧四和时裕的“生死交情”却真真是生于“生死”。
若那日,时裕为求自保,抛下他孤身离开,他早便身首异处了。
听完萧四的故事,余静昭只觉这世间人人皆不易,于是,她自然地将手搭在了萧四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期给予些许安慰。
但萧四却不禁嗤笑了一声,惹得余静昭很是不快:“你笑什么?”
他连忙摆手,轻轻用力推了推余静昭的胳膊,接着抬起下巴指了指面前的篝火,示意她过去玩玩。
既然他赶她走,那她也就不必再留了。
于是,余静昭气嘟嘟地撇下萧四,自己一人走向了篝火,加入村民们围着火堆组成的舞蹈圈子,同他们一起跳起了舞来。
见她走远,萧四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方才他的嗤笑,并非是在嘲笑余静昭,而是在厌弃自己。
被抛下的人反倒来安慰他这谎话连篇的罪魁祸首,简直可笑至极。
就如余静昭所言,她是不会原谅他的,当然,他大致也能猜到这样一个结局——得不到所有人的谅解,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因为他本身就做了这么些自私的决断。
既然被万人诟病,那就背负这一身骂名好了,他如今不再是萧骕,他依然可以如余静昭一般,撇开周遭的闲言碎语,活出一段新的人生。
晚风穿过果树树梢,不仅卷走了熟果的清香,还带起了几片枯黄的叶子,它们在空中翩翩起舞,最终缓缓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看样子,村中许多果树应当是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