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跟我说好不好?今天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来找我吃耶诞晚餐,还对你凶,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以前你每次难过都会跟我说的是不是?这一次怎么不告诉我?因为不喜欢我了才不想跟我说?」尔哲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我连忙摇摇头,想要张口解释,可是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除了摇头也只能摇头。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害怕说,每次脑子里想到什么,我都是直接就说出口,无法了解人类的语言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障碍,把心里的意思一层一层包裹住,非得要听得人慢慢拆才听得懂。那样的话,我不会说,我不晓得怎么包装自己的话才是正确。
「别摇了,头不昏吗?刚刚从围墙跌下来有没有撞到头?」
我摇摇头。
「有没有什么地方特别不舒服的?我是说身体里头,除了这些扭伤跟擦伤之外。」
我还是摇摇头。
尔哲看我的样子,沉默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像过去每一天他所做的一样,先开棉被坐到我身边,把一堆枕头迭起来靠在枕头上,侧身看着我的脸。之前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是用这个姿势说故事给我听,尔哲的声音不但适合唱歌,也适合说故事,听尔哲说故事,自己就像里头的主角,可以看见故事里的花花草草。
「你真的不想跟我说话了?」
我摇摇头,身手拉住他的衣服,然后像只毛毛虫一样慢慢往他身上攀,张手抱住他的腰,习惯地在他胸膛上找个位置躺下。
「不说话,我怎么会懂你的意思呢?尔白,我们听不见心里的声音,所以才要用我们的嘴,慢慢把心里的话一字一字说给对方听,你不说,我永远也无法懂是不是?」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
「我不会说。」
「怎么不会说?你之前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都会跟我说我老是在弄计算机,都忘记要陪陪你,逛街的时候不是会说你喜欢这个喜欢那么,什么东西好有趣好好玩,然后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跟我说今天电视演了什么,你做了什么让阿蕊想打你屁屁的事情,还有又弄坏了客厅的东西,每天你都跟我说很多很多,现在怎么不会说了呢?」
尔哲每说一件,我脸就忍不住红了一下,感觉上好像我一天到晚都跑来跑去动个不停一样……虽然说的确很接近事实。
「我说不好。」
「不好更要多多练习啊!」
「可是,大家不喜欢。」
「怎么会……」
「会!」我打断他的话,越想越是委屈,眼泪又涌上来,觉得自己好像浴室坏掉的水龙头,停一下,然后滴一阵子,再停一下,又滴一阵子……讨厌!我是老鼠,不当水龙头。
「今天我说你不礼貌,你不开心了?」尔哲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摸摸我的脸颊,抽起床边的面纸帮我擦掉眼泪。
「不开心……」我咬了他的手一下,瞧见手腕上面一排浅浅的齿痕之后心情好过了一点点,于是又攻击下一块平坦光滑的区域,老鼠啃玉米有多快,我的速度就有多快,一下子尔哲的手臂上就充满了我大大小小的齿印。
「那是我不对,我之前应该记得跟你说遇到讨厌的人,不要当面跟人家说,回家偷偷跟我说就好,因为如果惹别人生气了,人家可不是像你这样咬几口就解决了事,说不定偷偷把你抓去卖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