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跟着巡迹仪来到昭帝所在的玄清宫,契灵有个好处,施展的隐身术,除非修为极高之人有心探查,其余人皆不能识破。
纵使玄清宫守卫森严,不辞也能在此地畅通无阻。巡迹仪一直引着他来到昭帝寝殿内。
帝王寝殿不是富丽堂皇,却有山有水,好似世外桃源。不辞觉着眼熟,再细一看,竟是跟招摇派那些长老弟子居住的小山峰别无二致。只不过,眼前一切只是虚妄,并不是实实在在的招摇山。
几案上一只威风凛凛的布老虎吸引了不辞的目光,他走过去拿起瞧了片刻,眼底的神色一时间变得五味杂陈。
这是在银临子幼年记忆中,两人的母亲亲手他们给兄弟二人做的玩偶。一只威风凛凛,一只灵动可爱。那时哥哥离给自己取了道号还极为遥远,名唤季无尘,弟弟则叫季无玥。
不辞手中这只原本是给季无尘的,只因季无玥瞧见后,硬是给抢了过来。再后来季无尘便没怎么见过这只布老虎,季无玥只说玩腻了。没承想时至今日,他已是九五之尊,这只被玩腻了的布老虎竟出现在此处。
不辞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将布老虎放回原位。再看巡迹仪时,眼里有了散不去的惆怅。
他又跟着巡迹仪来到一处屏风前,这个屏风无甚特别之处,无不就是寻常仙山绿水,鹤舞九天。
不辞又在周遭转了一圈,可巡迹仪依旧把他带回屏风面前。他蹙眉疑惑盯着画上的七只白鹤看了半晌,只见其中一只白鹤竟展翅动了起来,环绕在一座山头。
不辞鬼使神差地抬手想去捉住白鹤,下一瞬便被吸入屏风中。
周身大雪纷飞,狂风呼啸吹得人险些站不稳,这分明是招摇山的无极之境中的水境。
无极有五行,分别由金、木、水、火、土五个境界交替变幻。每个境界中,皆危机四伏,神秘莫测。招摇山的弟子,若要出师下山,必要先经过无极境界的考验。
招摇山的无极之境必然不能被昭帝搬到王宫来,那眼前的景象只能是幻境,可迎面而来刺痛皮肤的寒风,却无比真实。
顷刻间,周身大雪骤然聚拢化作上千把冰刃,刺向不辞。他闪身躲避,却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划破手臂,青衫上陡然渗出血来。
新的一波冰刃又凭空生出,不辞掐了个诀,动作却变得迟缓。
“该死!”不辞聚气更多灵力,设下个保护结界。这幻境怎的如此逼真?招摇山的无极水境可让人行动迟缓,如若长时间出不去,水境中但凡所见皆会成为危险。而要打破水境,只能找出并杀死潜伏在风雪中的雪魃。
雪魃大小不足三寸,浑身雪白,背上长翅,极擅隐匿。这个水境的大雪较之招摇山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大的风雪下,想要找出雪魃来,更是难上加难。
不辞于保护结界中,闭目凝吸静气,探知着雪魃的气息。结界外已然汇聚了数不清的冰刃,带着势不可当的架势,几欲要将结界冲破。
就在第一把冰刃破开结界时,不辞终于寻得雪魃一丝气息,他聚起灵气,手在虚空一握。手握光剑的同时,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朝东南方一里开外闪去。
手起剑落,只一瞬间,周遭大雪随着光剑在空中划出的优美的弧线飞舞,随之幻作光刃,一齐刺中了隐匿在风雪中的雪魃。
可是,这个雪魃与不辞记忆中的有天壤之别,眼前的雪魃在须臾间暴涨数十倍。巨大的雪魃竟毫发无损地站在不辞面前,如同巨人俯视一只小兔。
原本刺向雪魃的,风雪化成的光刃,顷刻间朝雪魃手心握着的一抹红色聚拢。
那抹红色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被光刃自雪魃手中击落。不辞脚下雪地忽地变作悬崖,待那人落入雪中,顺势滚了下去。
“心儿!”不辞惊呼,他方才看清被光刃击落之人正是季言心,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分不清是红衣还是血色。
不辞惊慌飞身下去抓住季言心,才发现悬崖下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深渊,与此同时不辞动作变得愈发迟缓,好在他已牢牢抓住季言心。
下坠中,不辞奋力翻身,欲将自己身体朝下,纵使摔落亦能护着些季言心。可那惨白面上,眼睛蓦地睁开,与此同时,一把冰刃刺穿了不辞胸口。
不辞喉头一热,血腥味上涌,一大口血吐出,染红了周遭暴雪。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那遮天的雪魃兀自出现,将两人吞入腹中。
雪魃腹中漆黑一片,一个熟悉却遥远的声音空荡荡地响起:“是你剥夺了我的一切,是你造成了我孤凄的一生,是你把我推向了再也无法回头的无人境地。是你……是你!我要你死!”
不辞心跳如鼓,慌乱的喘息声在那个声音戛然而止后清晰可闻,就要被记忆遗忘的恐惧感好似一只恶兽,将他环绕包裹住,遏制他的心跳与呼吸。
如果就这么死了……不,他为什么要死?还是死在一个幻境里?!
“纵使你学得再像,这也不是真的无极之境,只有心志不坚定之人,才会被困虚妄,无法逃离。”
语毕,他手中幻出刺目光剑,照亮周遭黑暗。不辞深吸一口气,闭目,挥剑斩向虚妄,连同季言心一并斩之。
光剑的金芒将所有虚妄吞噬,待不辞再睁眼时,又站在了昭帝寝室宫内的屏风前。原本脱离队伍的白鹤重又与其余白鹤排成一字,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