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接手东宫事务以来,她许久都没有这样清闲过了。日日听着那些琐碎之事,还要时刻警惕着皇后跟殷秀沅,就连自己的枕边人也让她抗拒。细细想来,这一世她过得与上一世相比,却也没好到哪儿去。许纾华自嘲般地扯了下嘴角,抬眼望向空中的月。“若非这月儿这样圆,我都忘了今日是中秋。团圆的日子。”浣心忍不住也跟着难过,“侧妃……”“月圆是团圆之意,可世上有几个是团圆的。”冷不丁有人在身后说了这么一句,主仆二人皆是一个激灵——回过头来,便见一着牙白色长衫的男子手执酒壶站在那儿,俨然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许纾华不由拧眉,“沈大……少将军。”她扯着浣心后退半步,与那人刻意保持着距离,“今日是令妹大婚,少将军应当在前殿喝喜酒才是。御花园可不允外男擅闯。”“纾儿,”那人早已有醉意,这会儿含糊不清地唤着她的名字,一双眸子像是溺入了星空一般,“你一定要这样与我划清界限么?”借着酒劲儿,沈以昭的心事全都摆在了脸上。见他这是铁定要顶着醉来与她胡闹,许纾华忙将给浣心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看着园外的情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将军请自重。”许纾华将距离与那人又拉开了些,她自知沈以昭不是会趁人之危的小人,可她亦知若是有个万一,她断然也是挣不开那人的。后宫之中处处险恶,稍有不慎便会跌入万丈深渊。她大仇未报如何能这般便毁于一旦?定是不能的。眼下沈以昭往前走一步,她便退一步,直到退进了身后的凉亭内。许纾华终是忍无可忍,厉声唤了他的名字,“沈以昭,你清醒一点!”话音一落,虫鸣鸟叫声都被无限放大,就连瑟瑟拂过的秋风也仿佛正刮得起劲。“我爱的女人嫁给了我最好的朋友做妾,连我的妹妹也争抢着要去给人做妾,你让我如何清醒,如何冷静!”沈以昭一掌拍在了凉亭的石柱上,极闷的一声响。许纾华印象中从未见过这般歇斯底里的沈以昭,这会儿不由起了恻隐之心,“沈大哥……”御花园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不知过了有多久,许纾华听得那人低低地说道:“纾儿……抱歉。”她没急着说话,知道他还有下文。“纭儿之事我都知晓了。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能教好她,没能将她引上正途。”沈以昭说。许纾华却轻笑了一声,“女子想要嫁给心爱之人并没有错。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有三妻四妾亦是正常不过。更何况,沈以纭是沈以纭,而沈以昭是沈以昭。你不必将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她最厌恶的便是“连坐”二字,为何一个人的错误要让另一个人,甚至是一群人来承担?这本身便是不公的。那人抬起眼来看她。凉亭中的光线不佳,他们并不能看清对方的表情,许纾华却唯独能看清那人如星夜般的眸子。恍然有那么一瞬,她觉着自己若是沈以昭的妻子,应当也是幸福的。只可惜天意弄人,又或许是她从来都不配拥有这等幸福。“你当真这样想?”那人问她。许纾华这会儿只想着如何将沈以昭给哄着劝离御花园,便也不假思索,“自然。”沈以昭动了动嘴唇,“可你过得并不快乐。”这话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拧着眉头站在原处,紧绷着脸色不说话。“纾儿,如若你愿意,我——”“太子殿下!”浣心惊慌的声音冷不丁将凉亭内的气氛打碎。“你不好好伺候着侧妃,在这儿做什么?”傅冉冷冽的声音紧跟着传来,许纾华心头一紧,心思急转。沈以昭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冷静得多。他脸上的醉意掩去,眸中划过一道寒光。“一会儿我去拖住太子,你从那边的小路离开。”他虽是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傅冉多疑他再清楚不过,即便是细枝末节被他抓住也是要惨痛的代价。而眼前的慌乱,便是他方才借酒任性的结果。他不怕自己遭受什么,只怕耽误了她。眼下许纾华虽惊讶于他清醒得如此之快,却也来不及多问,匆匆准备从那条小路逃离,却听得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已将他们困在了中心。坏了,傅冉莫不是早有准备?她心下微沉,干脆先沈以昭一步朝着凉亭外走去。手臂猛地被人扯住,沈以昭难以置信地朝她摇了摇头。许纾华却推开他的手,面色冷清,“少将军怕是喝醉迷了路,这里是御花园,不是鼎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