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余意并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怎么离世的了,毕竟从她记事起,就这个人就从没出现过。妈妈从来不会提,余意还小的时候也问过,得到的却只是妈妈眼里的悲伤与沉默。久而久之,余意就不再问了。再后来,她开始能看懂晚间八点档的家庭连续剧里的情节了,她就开始猜测:那个人可能是有了外遇抛妻弃子了,或者犯了罪坐牢去了,又或者得了什么绝症不治身亡了。至于自杀,某种程度上,也在余意的猜测范围内,不过是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罢了。然而,猜测是猜测,当真相从被人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余意不可能没有一点点动容。只能说,她做过最坏的打算和心理准备了又经过那么多年日日夜夜的沉淀,如今接受起来或许更容易些了。更何况,这消息的真实程度也不能凭靳柔一面之词而断定。余意目光落在面前的桌子上,神色寡淡,“还有呢?”靳柔看着余意过于平淡的表情,也开始不确定余意是早就知道了这回事儿,还是表情管理太过到位了。话说至此,也只有继续:“他是因为挪用酒店公款畏罪自杀的。当时,他还是逸亨的财务部总监。”余意落在沙发靠枕上的手不自觉捏紧,瞳孔都微微放大,身子变得僵硬起来。再说话时,声音里也终于露出了靳柔期待已久的无措与慌乱的痕迹:“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靳柔像占了上风的女将士,高傲的挺着脊背,眼神扫过余意完美的让她艳羡的五官。“你大可以不信,但事实就摆在那儿,你可以找当年的报纸,这件事占了整整一个版面,写的一定比我说的详细。”“你是想用这件事来引起我和程彦琮之间的矛盾?”余意脑子里虽然很乱,但该有的判断还在。靳柔莞尔一笑:“算不上吧,只是好心提醒你,当初你父亲挪用公款的时候恰逢逸亨运转出现问题,酒店差点就毁于一旦,相必你父亲也是没想到自己酿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才害怕选择自杀的吧。”靳柔顿了顿,又继续:“如今程彦琮主动找上你,不说报复了,但试想对着一个差点毁了自己家族企业的仇人的女儿,他又能抱有几分真心呢?”靳柔走了之后,余意始终目光呆滞地一动不动,她知道靳柔的目的的:无非就是想搞破坏,她不在乎。情敌这种生物,来一个她可以杀一个,来一对她可以杀一双。只是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将她的话全部听了进去。她有心,自己可以感受的到程彦琮对她的爱意与呵护是否掺杂着别的什么东西。可这于她而言,又是不一样的。他知道这件事却选择不告诉她,八成是不想让她知道而多虑。道理她都懂,但脑子里依旧不可避免地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要炸开一般,令人发慌。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在理智崩塌前,她至少要自己去看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不是靳柔说的那样。施诗也被这消息震的不轻,看余意的状态也不敢打扰,正想着要不要找栗子童楚淇她们商量一下,就看见窝在沙发里许久的余意突然坐了起来。“施诗,你去把刚刚她说的那年那月的报纸找来。”“好,我马上。”施诗转身离开,到底不放心她的状态,又回过头来安慰:“余意,你别多想,那女的就是故意来挑拨离间的,她的话不能全信,就算……就算是真的,我相信程总也不是那样的人,他对你什么样,我都看在眼里。”“施诗。”余意语气轻柔地唤了声她的名字。“我都知道,放心。”施诗很少看到余意这么坚定而明亮的目光,这和舞台上的她是不一样的。这一刻,她眼里写满了对一个人全部满心满眼的相信与喜欢,仿佛任何地震海啸都无法撼动的程度。如靳柔所说,当年的报纸花了整整一个篇幅去报道这件事,甚至还贴出了事发的照片。余意不忍去看图片,只得逼着自己去阅读那些生硬而冰冷的文字。即便有了靳柔的告知,余意越往后看心也愈发沉入海底,像绑上了千斤重的石头,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连眼睛都逐渐发涩。她的爸爸,是一手造就逸亨成立以来最大财政危机的人。怪不得妈妈会带着她远走他乡。怪不得她从来得不到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就算明知道,这是上一辈的恩怨,可余意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多想。所以,所有人都知道这层关系,除了她自己。那她,又算什么。余意沉寂了一个下午,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像是一叶扁舟,在大海上沉沉浮浮,也不知道要驶去何方,也不知道会归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