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仪仗銮驾齐备,皇上返京。
驸马府前凤州官员名绅士前来送行,春晓撑着头重脚轻的身子前去送行,翡翠和珊瑚搀扶她,她昏沉沉的,但总不想被人笑话了去。
游廊中她见到了昭怀,如意和菡萏搀扶他徐徐的挪着步,他一头冷汗,却穿了一袭布衣,那白衫清素,更显得清癯。
春晓愤怒的瞪视他,无限的怨恨都射向眼前这人。
皇上为何突然起了兴致拆散她和澜哥哥的姻缘,莫不是昨日这小贼做鬼?
他望着她,淡然的笑笑,看她眼上带了红肿,诧异道:“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表妹好定力!只是昨夜箫声凄婉一夜,酒入愁肠化相思,羁旅天涯之叹,听得缠绵悱恻伤感得很……”
“卑鄙!小人!”春晓咬牙切齿,瞪视他,后悔自己苦心去救他。她救了他,他却害了她。
他微怔,措手不及,随即气恼的吼:“放肆!大胆!天下没人敢如此辱骂本御,我哪里得罪了表妹你?”
他打发菡萏和如意行去前面,翡翠和珊瑚也退下,二人就扶墙而立。
“春晓只道殿下年少孟浪轻浮,不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借皇上之口来毁人终生大事。”她嘲讽着。
他怒从心生驳斥:“指婚的事同我无关,你自己丢了情郎,来寻我出气,怕是寻错了人呢。”他也口不饶人,忿恨道:“若春晓表妹真是他聂惊澜心中挚爱,轰轰烈烈爱一场也不枉此生。他聂惊澜若是有心,纵然是圣意难违,也可挂印辞官,携美人远走天涯寄情江湖!出了驸马府后门水路到沧流河,一叶扁舟就去了江汉,隐姓埋名,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他聂惊澜可有此胆量?表妹自去问他,也不要怪父皇指婚棒打鸳鸯!”
圣驾回京
相视无语,春晓的目光迅忽间逃离,她的心如被这人无情的话语片片撕碎,扬洒在天空,再践踏在脚下。
她紧紧包裹的尊严也似被这小贼一双邪佞的手坏笑着撕扯开,露出□裸无助的一颗心。
看她清丽的面颊在晨曦中渲上一层淡金色,显得眉眼生动多了几分楚楚可怜,却还要强作欢颜掩饰心底那份狼狈。
她无心去听去想,提了裙衫继续一瘸一拐的向前。皇上差强人意棒打鸳鸯,澜哥哥怕也是无奈。
来到了二门,御林军把守两厢,送行的亲眷随行,黄罗伞盖,旗幡招展,车辇齐备,浩浩荡荡的延伸到大门外。驸马和凤州文武官员已经去河道码头迎候。
春晓立在二姐姐若英身边,若英今天一身玫瑰紫色的茜罗裙,高高束着,樱桃红的水纱衫子有些贴色,额头梅花妆点得均匀,面颊上莹莹的珍珠粉在日色下闪闪发光。
扫了一眼她,二姐姐得意的摇摇纨扇笑笑道:“哎,人就是不要不信命。这是泥里的藕,就永远成不了水面的风荷。我倒是无意这么快就嫁人,奈何君子好逑。”
一旁的乳娘安嬷嬷附和道:“二小姐富贵命,如何嫁都差不远的,看三小姐这眼睛都要哭成桃子了,这是圣旨赐婚,天意难测的。”
周围一双双异样的眼含笑的打量春晓,她那高傲的笑容却如何也无法堆出,思绪杂乱,平日的聪明也一时派不上用场,搜肠刮肚去寻句话驳斥这些幸灾乐祸的小人时,却在人群中发现澜哥哥的身影。
他痴痴的目光正望向她,官服整肃,威仪清雅,他只立在皇上身边,眼睁睁的看她被众人当做笑柄,眉宇中一抹忧伤和痛心,侧过头去。
她强打起笑容,叹息一句道:“姐姐是长,春晓是幼,三国时孔融尚且让梨,何况春晓自幼蒙爹爹教诲,也懂得个孝悌恭让,这门亲事就让与姐姐也未尝不可。只可惜二姐姐永世同心中的后位无缘了。”
一句话说罢,那久违的笑意也爬上了清浅的靥窝,她笑望着二姐姐,不失身份的整整披帛,二姐姐一脸的尴尬,恼得大叫一声:“我当不当皇后同你有和相干?”
众人大惊失色,安嬷嬷一把捂住若英的唇,惊闻此语的众人都投了目光过来,春晓却退了一步,余光中她见到澜哥哥的目光慌然躲闪,皇上却一脸岑然似不曾听到,同长公主叙话。
一个声音在身后,声音不大却醇润入耳:“好个锦心绣口的三小姐,这才是春晓本色。”
一个身影撞了她的右臂擦身挤过,踉跄着步伐费力,一旁有小太监搀扶,昭怀,他又要做什么?
“父皇!麟儿为父皇送行,恭祝父皇龙体康泰,大乾国兴盛江山稳固。”昭怀噗通跪地,仿佛那腿不堪重负几近跌倒,被皇上一把拉住手臂托起,又似失态,才咳了一声沉了脸低声呵斥:“孽障,还算你有些孝心。留在姑母府中要孝敬你姑爹姑母,如伺候爹娘一般,须得日日晨昏定省,尽人子之道。”
昭怀恭敬的从命点点头。
“教训你的话可曾记下?”皇上沉着脸,严父般庭训。
“麟儿谨记父皇教诲,父皇要的是孝顺的麟儿,不是叱咤风云的皇子。”昭怀顿了顿,
抬眼偷看父皇的眼色低声哀告:“只是求父皇带麟儿回京城可好?就是做‘狸鼠’也要在父皇的寝宫里盗洞藏了才好,好歹衣食无忧的。”
周边人已经被昭怀那故意将“黎庶”读作的“狸鼠”逗笑。
“胡言乱语,你从今就本分的呆在凤州姑母家中。朕已将金龙鞭交给你姑爹掌管,若是造次,定罚不饶!”
他窥一眼一旁的长公主,神色惶然问父皇:“敢问父皇将金龙鞭交给姑爹还是姑母了?若是交给姑爹也便罢了,如若交到姑母手中,不出半载,爹爹就来凤州收麟儿的骸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