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开后,回宿舍的路上,王大川和薛明远几乎要把子卿抬起来欢呼。
“子卿,你太棒了!真解气,那些疯狗总算服输了吧。”
子卿笑笑,心里明白。这些知识课,依了他过目不忘的好脑子,还有对这些西洋军事学科的好奇,所有的知识点早被他牢牢记下。而同学们大多是粗人出身,不比他原本就是学生,所以肯定考不过他。
宿舍门口,胡子卿同穆一枫擦肩而过。
“胡孝彦,考得不错!”穆一枫满怀鼓励的目光。胡子卿淡然笑笑,心想:“你又不怀疑我‘做贼’了?你终于肯相信我是清白的了?”
胡子卿仔细的看了看穆一枫英俊挺拔的身姿,心想,不管你是“疯子”还是留洋回来的军事人才,总之,我不想同你再有什么纠葛。我这就跟老叔和爹去摊牌,如果你不走,我就离开这里,一天也不留!
去留无意
“报告教官!前面有个水坑。”胡子卿无所适从的立在原地,看着身旁的同学们已经卧地做好匍匐前进的姿势。
刚下过场大雨,坑洼不平的地面有着积水。但子卿和王大川、薛明远面前的水坑却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泥水坑”。
脏,子卿还可以咬牙忍。但他的身体~~雨过天晴,凉风习习,如果一身精湿着凉,那随之而来肯定是场大病。每次出门在外,父亲都要千叮咛万嘱咐,劝他小心身体。
“水坑?眼前就是刀山你也得给我爬过去!”穆一枫瞪大的眼睛不容置喙的命令。
“教官,子卿他身体~”胡子卿拉了一把王大川,示意他不要生事。
胡子卿满腹委屈的往前爬,他不想相信穆一枫是有意针对他。但明明刚才,头两队学员在练跑步,两队在练俯卧撑。偏偏到了他这个队,就变成了匍匐前进。而且,就只在他面前有这么个大水坑。
胡子卿爬过那个令他咬牙闭眼屏住呼吸越过的大水坑,就像逃出片沼泽地。浑身落汤鸡般的他滴淌着脏水,同学们都没说话,但子卿心里在流泪。平日,子卿十分注重仪容,着装上面一丝不苟,哪曾想如今一身泥水湿淋淋的立在这里。
“立正!”穆教官一声口令。
“跑步!走!”
穆一枫并没理会一身泥水的子卿,反是若无其事的命令他们继续跑步操练。
※※※
“妈啦个巴子的混小子,我非让老袁修理了他。”胡云彪心疼的看着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儿子,对七姨太说。
鸾芳少奶奶忍了满怀的疼惜,劝公公说:“爹,人家先生肯定不知道子卿有病。再说,那么多学生都没事,为了子卿的事去为难人家教官,传出去不好听吧。”
三天后。
胡子卿疏懒的靠在窗旁的长沙发里,轻捻晶莹剔透的高脚玻璃酒杯,凝视着杯中红酒。轻晃酒杯,那幽深的玫瑰红在杯壁盘旋。
“果然是好酒,入口味道厚而醇。”子卿眼色中泛着赞赏的光,这种酒果然是极品。
段连捷翘了二郎腿轻晃了酒杯:“嗯,这还是鬼子送我家老头子的。”眼睛却打量着落寞的胡子卿。
此刻的胡子卿穿了件垂感极好的丝绸衬衫,松开了领口的扣子,松松散散的样子。外罩一件浅色做工精致的马甲,裁剪合体的长裤愈发显衬他修长的腿。温润如玉的面容,精致的五官在百叶窗掩映的光线下愈发显示出优雅从容的贵族气质。
段连捷记得有人评价过这个混在洋人教会堆里长大的胡少爷,那优雅的绅士气质和举止就像莎士比亚小说中的王子。
“子卿弟弟,你真的打算从讲武堂出来了?”段连捷笑了说:“哥哥早就劝你,你根本就受不了那份苦。”
胡子卿仰起头,眉梢轻挑:“这不是受苦的问题。我昨天为这个还同我爹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子卿说:“他也是你这句话,似乎注定我就受不了苦当了逃兵。其实我要离开东北讲武堂,根本就是因为我是他胡云彪的儿子,我就成了出头的椽子,人人来针对我。我对我爹说,‘我可以同别人一样上完讲武堂,以优异成绩毕业。这个,我欠你的我去做到。但是,我必须隐姓埋名去投考西南或辉定讲武堂,或者出国。不然,不管我在哪里,只要他们知道我是东北胡大帅的太子爷,我就无法学下去。学不好,那是应该的,我就该是纨绔膏粱;学好了,那肯定是作弊。’”
看了胡子卿失落的样子,段连捷抱歉的说:“子卿弟弟,是不是哥哥害了你。你看,我帮朋友个忙介绍穆一枫去你那里,到底你们~”
胡子卿抿了口杯中的酒,回味着甘醇的余味,仍然看着酒杯说:“就是去了别的地方,也难免不会有教官针对我这个‘八旗子弟’吧?段大哥别内疚,小弟没有怪哥哥的意思。孝彦就是厌烦了,厌烦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厌烦那些人表面对我点头赔笑,下面骂我是‘土匪崽子’。”
看段连捷尴尬的看着他,子卿知道连捷哥哥肯定是为了介绍穆教官给他的事而内疚,就笑了说:“穆教官还算个好教官,平心而论,他还是有些胆色的,不然怎么会招惹我?”
“如果小兄弟你为了和小穆的口角而放弃从军,那哥哥可就罪大恶极了。”段连捷满怀歉意。
“前些天我还跟我爹说,把穆教官调离炮兵班。可我爹跟我老叔商量回来反劝我换去骑兵班。说穆教官也是人才难得,喝过洋墨水回来的教官毕竟不多。”
“骑兵也不错呀,很威风。”段连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