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日,聘书就能寄到家里。既然父亲不愿见到他这个逆子,那这个出路也算给彼此个最好的台阶下。
一声咳嗽,汉辰后背发冷。那是父亲的声音,父亲为何来到七叔的小楼?上楼前,明明是看了左右无人的。
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门口。
“父帅。”汉辰恭敬的过来。
“你上来做什么?你同小七倒是沆瀣一气,还嫌气我不死。”
汉辰不作声。
汉辰听父亲无数次这么骂,也听母亲和师母提到七叔经常犹豫的说:“这小七呀,要盼他回来,又怕他回来。龙官儿跑出去三个月,都被他爹打断腿,这要是小七跑出去这三年多,还不被他大哥打成肉泥了。”
父亲显然是怀念小七叔才来的。七叔是父亲的骄傲。七叔走后,父亲的脾气越发暴戾了,特别是对他的管教上,原本偶尔还能流露的笑容已经风吹云散般无影无踪。
“有本事你就再胡闹了看看!”父亲说:“打脊的畜生,看我怎么拾掇你们。”
※※※
这天,顾师父忽然心血来潮的带了汉辰策马来到西门的雷公山赏枫叶。
红枫片片如血泪般飘下,翩跹的在风中起舞。
打马顺了山路直到山顶,一揽众山小的开阔胸怀令汉辰深吸了几口清新而清凉的空气。
蓝天下,远处山峦叠嶂,延绵不断。
师父指了群山对汉辰语重心长的点拨说:“龙官儿呀,这人生在世,就是走不完的路也要不停的走下去。你看,有的路是跋山,有的路是涉水,当然也有平坦舒徒,都是你一生会遇到的。可能你会走到众人之上爬到高山之巅,也可能你哪天就走到下面的山谷被踩在众人脚下,这都只是一时,不是一世。关键这人生的升沉起伏都在你心底,要看你自己如何看待自己,这与旁人的眼光和指指点点都没关系。”
一阵雁鸣声过,一群人字型的大雁结队从汉辰头顶绕了山峦飞离,群山又恢复了沉寂。
不速之客
于远骥的意外到来,给汉辰孤寂的日子里平添了一丝乐趣。汉辰十分的喜欢并崇拜小于叔叔,这位少年神通,军界有口皆碑的奇才。记得讲武堂的教官们提到当今的战局,很有几次可圈可点的战役都是于叔叔的杰作。小于叔叔爱下棋、爱唱戏、精通音律而且文章诗词都是一流的。加之小于叔叔又是七叔当年的挚友,汉辰对小于叔叔的感情是非比寻常。
汉辰掩饰着心头的喜悦去父亲书房见于远骥,才进书房门,就看到四妹燕荣在父亲的房间里立在一旁。
燕荣是二姨娘的女儿,平日柔柔弱弱,少言寡语。父亲先打发燕荣下去,汉辰望着四妹的背影很是狐疑,杨家的女儿很少见外人的,如何父亲令四妹抛头露面,这在过去是没有的。
汉辰同众人见过礼,于远骥拉了汉辰上下打量说:“小龙官儿,好像又长高了些,怎么这么消瘦?这大小伙子身子可不能这么不结实。”说着重重捶了汉辰的肩膀一下,汉辰一晃,被于叔叔一把拉住。
汉辰的目光游离开,他不敢看于叔叔,也不敢正视自己此时朝不保夕的生命。
汉辰在一旁听着父亲同于远骥的谈话,才知道了在他卧病的日子里北洋政府里都出了多少闹剧。
“远骥,不是哥哥挑你的不是,你这大笔钱去周旋打点总统大选,是从哪里来的款子?”杨焕豪板起脸,汉辰心里也在暗跳,仿佛于叔叔做事的不走常规经常被父亲所不屑。
于远骥把弄了手中的茶杯,偷看眼杨焕豪得意的说:“骗来的,从老胡的军费里骗来的。”
不等杨焕豪斥骂,于远骥一伸手止住他忙解释说:“这不都怨我,是他下面的那些军长、师长们自己也有野心贪财。若都是忠心不二的,怎么我一策动就都去谎报编制冒领军饷呢。”
“老胡说你贪他那几百万就是用到这个地方去了?”顾无疾问,心里暗骂于远骥前番在天津秦公馆对质时还嘴硬。
“你这回知道厉害了?那老胡是好惹的?若不是你大哥单枪匹马独去东北救你出来,你这条小命就交待在那里了。”
于远骥骄傲的笑了说:“胡云彪那土匪能拿我怎么样?我大哥说了,他胡土匪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大哥要率领几十万大军挺进山海关,踏平他的土匪窝。”
又抬眼看看在一旁忍俊不禁的杨汉辰说:“你小子,敢偷笑我?”
“远骥,你下一步如何打算?”杨焕豪问。
“这棋总要一步步的下,急不得。我大哥手软,白白把我那新训练出来的三支混成旅的兵力便宜送了胡云彪那马贼去抵账。”于远骥慨叹说。
于远骥看杨焕豪和顾无疾的脸色沉肃下来,忙堆了笑脸转了话题神神秘秘说:“我和大哥都先歇息一段,大选的事刚尘埃落定,远骥替哥哥们料理些事务。明年开春,远骥想在西北边防上做些文章。”
“西北?”杨焕豪疑惑的问:“那不是云城和草原的~~”
于远骥的头摇得像布郎鼓般,胸有成竹的笑了说:“北边,还要北边。”
“你是说外蒙古,苏俄?”顾无疾惊讶的猜测。
于远骥点点头:“我大哥同意了,已经购置了一批飞机,还有二百多辆新式的卡车。明年,远骥志在必得,收复外蒙古!”
晴空霹雳般的誓言,汉辰惊诧的注视着眼前这位三十多岁的青年将领。外蒙古独立自治,从祖国版图上割走已经很有些时日,风雨飘摇的国家,似乎没人在关注那片应该属于中国的土地。今天,忽然有人提出要收复外蒙古回祖国版图,汉辰崇敬的心情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