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怀音没想到法治社会,还会有这样一群人。他厉声问:“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违法,是犯罪?”孟父和他打马虎眼,笑嘻嘻说:“哪有那么严重,老子教训女儿,怎么就犯法了?”“那聚众赌博呢?”那三十岁的男人一听就连连摆手,矢口否认,“就算你是大城市的大老板也不能这么说话啊,没证据怎么能随便诬陷人赌博呢!我们就是打牌,就是打牌!”孟父也附和道:“钟老板你可别瞎说话!我们就是聚在一起玩一玩,放松放松。”钟怀音不和他计较称呼的细节,抱臂看他,冷声:“哦,打牌,欠了钱还要拿女儿抵账。”谁知道那三十岁的男人不认账,居然厚着脸皮解释,“什么拿女儿抵账?那是小之华从小就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没看我都三十多了还打着光棍儿嘛?我就等着小之华长大呢。”钟怀音受不了他们,直接冷笑说:“我看孟之华眼睛好得很,还没瞎。倒是有些人四肢都健全,可惜坏了脑子。”他说话可不算客气,把那男人激得拍案而起,指着他鼻子骂:“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遍!”钟怀音眼风扫过去,知道他最在意什么,告诉他:“劝你别轻举妄动,我这儿的东西,你恐怕赔不起。”他又说,“你现在对我动手,用不了三分钟底下的保安就会上来,你想好再动手。”那人气焰一下子下去不少,讪讪坐下。钟怀音说的话他信,这房子他只在电视里看过,能住着的人肯定非富即贵。钟怀音站起来,要送客,告诉他们:“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金,明天你们再到我这儿拿钱。”提到钱,几个人眼睛都亮了,他又对孟父说,“你的钱我替你换,以后别再找孟之华。”孟父看有人替他还钱自然连连称好,那个单身男人有点不满到手的小美人被别人劫走,还要多说什么,钟怀音笑着说:“景城市公安局的局长我熟,要不要请各位去坐坐,打打牌?”说着拿出手机找电话号码。一群人赶紧走,一句话也不多说了。把人打发走,钟怀音发现孟之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她穿着自己的睡衣,又大又宽松,看起来很好笑,于是他就笑了。孟之华却没笑,低着头,很心虚,“给您添麻烦了,钟先生。”钟怀音压根儿也没把那几个人放在心上,开玩笑道:“现在知道用敬语了,前几天怎么不见你这么客气。”孟之华猛地抬头,看他眼里全是笑意,没有责备的意思,才知道他只是开玩笑,心里头松了一口气,再次和他道谢:“您的恩情不知道要怎么报答。”钟怀音拍拍她的肩,话里带着她不懂的沧桑,“那就听我的,别难为自己,好好生活。”然后他走近书房,关上门,点一支烟,给孟之华的母亲打电话。过了很久,对面才传来含糊不清的应答声。“你知不知道我这边现在几点?”她有指责的意思。钟怀音没废话,直接跟她说了孟之华的事。等他讲完,听见对面的女人轻轻啜泣的声音,好半晌,她才带着哭腔说:“是我对不住之华这孩子,麻烦你照顾她了。”他听了就笑,问她:“你放心把女儿交给我?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和一个快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一起生活?”那边静了静,回答说:“我信得过你。”钟怀音吐出个烟圈,嘲讽她:“不想负这个责任,就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了。”他想起小姑娘害怕到不行,又假装坚强的样子,再联想到她这么多年来受了多少苦,又说,“我答应过你会帮你一个忙,看来你把这机会给你女儿了。既然你这么说,我替你照顾她,从此以后咱们就两清。”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把抽了一半的烟按灭,说了一句,“您让我很失望,真的。”后来钟怀音收到孟之华母亲的一大笔汇款,足够她未来几年过着很富裕的生活。他想把这笔钱交给孟之华,怕她误会成自己不想管她,就留着没动。再后来,在她言谈里看出她对母亲有愧疚有怨恨,总归是没有释然母亲的离开,就更加不敢告诉她这件事。结果却让她误会成自己欠了他的。钟怀音想起来这件事,觉得自己也许是有些卑鄙无耻了。分明孟之华这些年用的一直是她母亲的钱,可是她坚持自己是欠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坚定地拿出证据反驳她。大概,心里还是希望两个人是有一些东西可以作为联结的吧。他不肯相信飘渺的情和爱,但是用债可以让她一直记得自己。毕竟她当时走的那样干脆,让钟怀音一个人面对空荡的房间,无所适从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