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去一眼:“你伤还没好全,不好好养着,做什么糖芋苗?”
虞别夜笑了笑,道:“做糖芋苗而已,不比洗灵草灵果更麻烦多少。”
凝禅:“……”
凝禅实在没忍住,幽幽道:“怎么,你点我呢?”
虞别夜这下是真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我真的好了大半了,别说这么多个醒灵阵叠加,又有一株元一草,我灵脉里的旧伤都被洗刷干净了。况且……”
他顿了顿,没有压低声音,神态很自然地继续道:“我们这一族,恢复能力本就很好。”
他说得平淡,凝禅却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日,他在她面前,替她挡下了虞画澜的那一掌时,周身妖气毕显,但若是他不主动提及,她本也想要当做一概不知。
就像是上一世那样。
可他这次,却主动提及了。
虞别夜与她对视的眼神幽深却坦然。
他也确实坦然。
他最大的秘密都已经被她知晓,那日在七星地煞大阵中,他显露真身来为她挡下那一掌,她虽然在他身后,却定然已经看了十全十。
不是全然没有犹豫的,但挡在她前面的时候,他心里想的却是,饶是她见到这样的他,弃他于不顾,折身逃走,也无妨。
就当是还此前种种他欠她的,虽然或许还远远不及一笔勾销,但他已经力所能及。
但她没有。
她的那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再将他拉向自己,直至两人的身躯重叠,然后坠入传送法阵的时候,虞别夜虽然因为正面与虞画澜对了一掌而重伤力竭,神智却从未有一刻比此时更清晰。
他先是愕然,旋即有些暗淡的眼中,终于有星辉落入。
饶是知道了他的真身,她依然没有松开他。
她不会因此而抛下他。
他抑制不住心头喜悦,周身剧痛却翘起唇角,在看到虞画澜因为错愕而终于有了波动的那张脸时,虞别夜甚至畅快到想要大笑。
他自小对自己的认知是人类,也在少和之渊长大,上过夫子逢妖必诛的道法课,然后有朝一日,突然知道了,原来自己是妖。
从此他再也不敢与人相交。
他的日常变成了掩盖自己的妖气,遮掩自己任何可能被人发现自己是妖的痕迹,远离人群,厌恶自己的血脉,却又不得不去搜寻妖族的修炼之法。
他这样觉得,虞画澜每每与他接触的时候,也是这样告诉他的。
如此过了这许多年,有朝一日,他却突然遇见了一个人,一个让他愿意平静地展露自己的妖身,并且心甘情愿被她厌弃的人。
但她没有。
那一刻,也直到这一刻,虞别夜的胸膛里充满了纯粹而不加掩饰的喜悦。
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甚至已经不像是试探。
而是某种任性的孤注一掷。
他想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他是妖,还是当时情势所迫,才救下了他。
凝禅眼中的愕然只是转瞬,她镇定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虞别夜,边说边往外走:“你们一族?除了你,还有谁?”
虞别夜一愣,提步跟在她身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原本理应还有我娘?我虽然没见过她显露过妖身,但她也不应是别的种族?至于我爹……”
他顿了顿,口气带了几分僵硬:“我尚且不知我爹是谁。总归不是虞画澜。”
凝禅颔首道:“我寻思也不可能是他,否则如果少和之渊的掌门竟然是妖的话,这世间早就应归妖域所有了。”
说到这里,两人齐齐闭嘴,虽然方才他们交谈之时已经下了隔音结界,但不远处向着他们这边匆匆赶来的,到底是朱雀无极的止衡仙君。
亲自坐镇罗浮关,以无极境为罗浮关的合虚弟子作后盾的这些日子里,止衡仙君自然也没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