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一脸歉意地看向闻珏,说处理完后会马上回来。
等她走后,闻珏按照对方说的方向去了茶饮休息室。
随便端杯清茶品了一小口,茶香瞬间在舌根蔓延开,带着淡淡的涩味,味道意外的好。正准备拿一块餐盘里的杏仁糕时,外面突然一阵喧嚷。
闻珏出门去看,见前方十米处的一间病房前,门口围了许多人。
有穿着制服的医护人员,也有看围观的群众。
那间房中传出古怪的尖叫声,紧接着是哭闹声,听起来很是渗人。
“天啊,已经连续一个星期这样了,这病后期真的没救吗……”
“唉,谁能保证自己老了不这样呢,我就期盼着以后别拖累自己的儿女。”
“真是难为那个小伙子了,听说好像还是实习志愿者,模样长得那么好,摊上这么个麻烦事……”
和议论纷纷的旁人不同,闻珏对这种声音早已稀松平常。
刚出车祸那段时间瘫痪在病床,夜不能寐时总能听到。
闻珏正要回去,突然听到走廊传来一声:“注意阿姨的头,不要磕到桌角——”
转着轮椅的手一顿,他缓慢地眨了下眼,循着声源往过去。
犹豫片刻,略微僵硬的手指转动轮子。
在这十余米的距离里,他反复劝慰自己:只是声音像,一定不是他。
当越过人群停在病房门口,看清紧抱着老人的年轻男人的模样时。
闻珏僵直的手,微微抻开。茶水的酸涩仿佛扩大千百倍,从舌根扩散到喉咙。
宁嘉青黑发凌乱,鬓角淌着汗。褶皱的制服洇着秽渍,手臂布满渗血的抓痕。
严重失智的阿尔茨海默症晚期的患者发病时,是没有任何正常意识的,接收不到外界任何有效信息。
老人疯狂喊叫着,宁嘉青正面握着她的手臂。后面两个护工按住她,一个医生正在尝试打镇定剂。
针头刺破皮肤那一瞬间,她忽地扬起手,一把抓住他的胸前,突然有什么断开似的,受不住外力向后仰去。
宁嘉青也意识到了,他伸手摸了下空无一物的胸前,却不做停顿,再次上前帮助医生按住老人。
而被抛出去的吊坠摔在地上,又因惯性滚出了门外,最终停在了轮椅的轮子下。
闻珏俯身,捡起敞了盖子的铜色吊坠。
里面的木星隔片被摔得滑向一侧,露出狭小的空间以及藏在里面的楔形木片。
被胶水黏合的积木承受不住外力,再次断裂成两片。
闻珏垂眼看着残缺的榉木木片,想起那日在车里对宁嘉青说过的话。
那是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旁人提起双腿残疾后的窘境。
原本是想用丑陋不堪的现实告诉宁嘉青,自己早已不是被记忆美化过的无所不能的年长者。
借此希望宁嘉青明白,他如这枚断裂的榉木,同为残次品,同样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