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江鹤才颤颤抬头,却正好对上阮奕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外阁间中除了他们三个,没有旁人。阮奕声音冰冷而黯沉,“若今日死的人是锦诺,你们也会如此吗?”王氏和赵江鹤都愣住。“你们不会……”阮奕垂眸继续。“因为赵则之是你们儿子,所以你们才痛心疾首,但锦诺不是你们女儿,所以用一碗莲子羹取她性命,本就天经地义,理所应当,因为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对不对?”他的语气异常得冷静,却将王氏和赵江鹤问得说不出话来。分明出事的人不是赵锦诺,但从阮奕的神色与幽暗绝伦的目光里,似是赵锦诺已经如此死过了一般?所以他今日才会在这里,想亲眼见到他们二人也失去亲生儿子的模样!想亲眼见他们二人是如何痛心疾首!赵江鹤与王氏都不寒而栗。而阮奕的目光,语气,态度,和神色,都让人捉摸不透……阮奕声音依旧冰冷,低沉,眼底却在抬眸看向他二人时,瞬间通红,“你们觉得无关紧要的赵锦诺,她也是旁人的女儿,旁人的妻子……她比你们的儿子只大了不到三岁,你们是如果下得去手的!似是压抑在心中两世的话都脱口而出,阮奕鼻尖通红,“赵锦诺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待她!你们从小怎么对她的,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就算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你们还能下得去手吗!不枉她叫你们一声父亲母亲!”阮奕话落,赵江鹤不禁寒颤。而王氏,心底骇然,原本手就扶得不稳,当下从小榻上滑落了下去,惊慌失措。“你们觉得无关紧要的人!自幼放在庄子上不闻不问的人,她是我发妻!!”阮奕眼中噙着怒意,眼泪在怒意中忽得滚落下来,似是带着莫名的诛心和痛恨。赵江鹤和王氏两人不觉喉间咽了咽,怕阮奕真有可能上前撕了他们两人。阮奕却没有,只是目光幽暗看着他们二人,冷声道,“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阮奕这一句不卑不吭,不激昂不痛恨,却似钢针扎进了心底一般,让人鲜血淋淋。王氏受不了刺激,脸色惨白,不断重复着,“报应?报应?之哥儿为什么要有报应?”而一侧的赵江鹤同样脸色煞白。他是没有害赵锦诺,但他想起的是多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江船上,他想对锦诺母亲做的事情,他如疯了一般,想将压抑在心里的担心,嫉妒,爱慕,和求而不得,通通发泄在她身上,甚至将她禁锢在身边,让她永远也不想去别的地方,见别的人……他是带了这样疯狂的念头,才会设计引诱她来江船上,然后打发走了旁人,让人将江船驶到江上。在她扇他耳光的时候,在她挣扎的时候,他都可以悬崖勒马的,但他太想要她,太想她永远同他一处。这样的念头超越了理智,最后在挣扎和纠缠中失手没拉住她,让她落入了江水中……锦诺才成了孤儿,没有爹娘的孤儿……而他每每见到锦诺,都会想起是他失手让安安落水,是他亲手让锦诺成了孤儿。也是他,为了避开自己可怕的梦魇,将她送在庄子上,十余年都不敢见她,不敢面对,那个害死了安安,又害得锦诺没有了母亲的自己!报应……赵江鹤又不寒而栗。他害死了安安,害了锦诺自幼失了母亲,他本该愧疚照顾好她,但他的自私与害怕,让锦诺在庄子上没有得过家中一日关爱,也让王氏变本加厉,生出了害死锦诺的念头!但最后,王氏为了害锦诺,害死了他们二人的儿子!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死结。一个报应的死结……赵江鹤面容惨淡,眼中失神搬瘫在椅子上,闭眼,半晌不再出声。……阮奕起身,踱步到王氏跟前。王氏脑中一直都在之哥儿的死上反复过不去,见阮奕到跟前,双目含泪看着他,其实已经失神……阮奕驻足,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要杀锦诺?”王氏后背僵住。阮奕继续道,“我不明白,你若是想害锦诺,很早之前就可以,为什么要等到今日?今日的锦诺同以前的锦诺比,有什么让你忽然忌惮的?”重活一世,他最耿耿于怀的莫过于阿玉的死。阿玉的死,他有过很多猜测。却唯独未想过是王氏。王氏是与阿玉疏远,上一世与这一世并无不同。他不知道王氏要取阿玉性命的缘故,也不知道,阿玉究竟是为何让王氏生出这个可怕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