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拒绝了?顾砚之松开手,无计可施。顾夕扶起老人,将他送回房中。看着他睡下,才退了出来。常海守在门外,请他回房歇歇。顾夕看看天色,已近天明。他又伤又累,又突闻这么大的变故,心神疲惫,点头答应。睡下再醒来,竟然已经是中午了。顾夕坐起来,有侍者鱼贯进来服侍。刚收拾齐整,便有侍者传话来请。顾夕随着出来,绕廊穿桥,刚走到正院门口,便看见有侍者引着几个太监服色的人,向这边来。顾夕怔了下,转目才见院中已经备齐香案,顾砚之朝服冠带,立在案后。太监经过顾夕,侧目看了一眼,“这位小公子可是旨中提及的人?”“正是,夕儿,还不快过来?”顾砚之向他招手。圣旨?顾夕猛地抬目。“哟,这是什么规矩,难道让圣旨等着不成?”太监见人未动,便有些不满。“夕儿,快过来。”顾砚之满面憔悴,一脸殷切。顾夕心中不忍,终是走到他身侧。顾砚之大大松了口气,拉住他手,“夕儿,快跪下。”顾夕身子轻晃了几下。“夕儿,跪下。”顾砚之苍老的声音里打着颤。顾夕长长叹出口气,撩衣跪在香案前。长长的圣旨展开,里面是工整的对仗句子。司礼监对这种封妻和荫子的旨意,有着一套现成的说辞。顾夕没细听里面都说了什么,只是请封次子的句子,反复出现,让他避无可避。不知读了多长时间,那太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二少爷,顾老大人晨起便亲到司礼监请封次子,足见爱重。您是中宫亲弟,只是珠落民间,未曾得封。如今顾老大人幸寻得回来。朝廷方面理当封爵的。只是您未满十七,便先记在案上,入了族谱后,等您二十了,再一并加封。”顾夕未出声,身侧顾砚之一脸殷切,让他无言以对,只在心中叹气。那太监见顾夕并未谢恩,只当他规矩疏漏,转目对顾砚之道,“小公子散落民间,寻回来,是喜事,陛下正在朝上呢,听司礼监黄大人说及此事,当即批复,还说恭喜大人了。”顾砚之喜上眉梢,“臣叩谢皇恩。”送走宣旨太监,顾砚之回目看顾夕,长身立在香案前的少年,身形修长,形容优美,垂目似在沉思,长睫在午日阳光下轻轻一颤就仿佛墨蝶振翅飞展。顾砚之眼中泪又模糊。经年前,圣旨下到顾家,定下婚约,接了旨的儿子,还是个小小的少年,也是这样久久站在案前。时隔多年,这画面如此熟悉,又如此新鲜,让他重获新生般,腾起的希翼和喜悦,顾夕抬目,望向虚空。“夕儿……”老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小爷……”管事常海也在一边轻唤。顾夕醒过神,眸色微暗,勉强笑笑,“大人,夕还有件要紧事去办,先告辞了。”顾砚之怅然。眼见着顾夕一步步走出院子去。“老爷……”常海焦灼。“无妨,给他点时间,他也需要缓缓。”顾砚之阻住他要拦的举动,“毕竟是孩子,一夕间有如此大变故,能这样镇定,已经是难得了。”“大人心里把得稳,万一小爷一走了之呢?”“何须我来操心,”顾砚之苦笑,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了,皇上如此处心积虑,此后关于顾夕的事,他只须配合即可了。-午后,有暗卫来报,顾夕单人匹马,正往茂林县而来。赵忠刚下马,浑身都颠散了般地疼。他本来在宫中筹划一切,心中很是怡然。可陛下一句话提醒了他,“你可不要太过笃定,顾夕有可能不接旨,还有可能回茂林县找你帮忙呢。总之一切变故皆有可能,皆因他现下无欲无求,这样的人才最难把控。”一句惊醒梦中人。赵忠忙命备快马,他要赶回茂林。记得他临行前,陛下从桌案后抬头瞟了他一眼,“你这般为他着想,万事也只是让他牵着鼻子走。他一动,你才动,永远占不得先机。须知应对顾夕这样的,你得主动出手。”“喔,是。”赵忠行走内廷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点不通的,“老奴明白,得让他有牵挂,有忌惮才行。”皇上轻轻点了这一句,便又埋头公事里。这一路疾行。赵忠刚进别院,气都没喘匀,使有暗卫报,顾夕回来了。正好赶得及。赵忠亲自迎出来。及看见顾夕,他一下子愣住。才几天不见,顾夕又瘦了回去,脸色苍白,下巴都尖了。“哎哟,我的小祖宗,怎么造成这样?”看线报是一回事,看真人站在眼前,真是另番感受。赵忠看顾夕这一身单薄衣裤,几乎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