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有所不知,先不说左家人在商界的风评如何,单说他们想要开青楼一事,他们一旦购了地,是绝不会再用我们这些人的,再要被卖到何处就不得而知了。兴许小郎君觉得我们下贱,可与其被卖到其他的什么地方任人宰割,倒不如就呆在这平康坊里,在这楼里,我们还敢对恩客说一个不字呢。”
说到心酸之处,青玦竟是哭了出来,听不见哭声,就只能看见从他脸上滚落的泪珠。
也就是说,这些人希望他能从左家嘴下抢出花月阁的这块地方,好为他们提供安身立命之处?这买卖,不合算啊。
第一次牵手
“我燕家与左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左家要在平康坊里如何折腾也与我燕家无关,我为何要为了你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累得燕家与左家交恶?”
别说,这花月阁里的男男女女姿色气质皆是不错,融洽和谐的气氛也与其他家的攀比尖锐不同,拥有这般优势,怎的就落魄到缩在平康坊的角落里一贫如洗了呢?
青玦看着神色莫辨的燕秋尔,咬咬牙说道:“可贱奴听说……燕家近日已与左家是针锋相对了不是吗?”
青玦原本就是个淡薄之人,孩提时的经历让青玦的心中再无期盼,连自己的生死都能置之度外,又怎会在意其他事情?他便是在生无可恋的状态下被人卖进了花月阁。
原想着早死晚死都无所谓,多活一天也只是多受一天的折磨而已,可花月阁的哥哥姐姐们却是无论他怎么说都不肯袖手旁观,知他对什么都不在意,便日夜陪着他,就连他接待恩客的时候也是时刻关注着,甚至为了他而对将他折腾到奄奄一息的恩客恶言相向。他初到花月阁的那几年,不知有多少金主被赶出大门,甚至还上了花月阁的黑名单,再不准踏入花月阁一步。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被谁冰凉了,也能再让人捂热了,青玦便是在这年复一年的关爱中有了人样儿,只不过却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那气质与平康坊极不相符,却又对平康坊的恩客们来说是一种诱惑。
可纵使有一个青玦,花月阁原本就清冷的生意也还是更加清冷了,青玦的哥哥姐姐们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几个也过了风华正茂的年纪,早年的那些恩客们便逐渐忘却了花月阁,花月阁没什么名声,亦没什么名扬平康坊的美人,故而也引不来新的恩客。
两年前,花月阁的原东家不堪花月阁入不敷出,决定将花月阁售出,那个时候,是青玦与留下的哥哥姐姐们凑了钱,将花月阁买了下来,可没了东家,花月阁的生意更是一落再落,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连买新人的钱都没有了。
祸不单行,如今又传出了左家购地的消息。左家在商贾之间的风评素来不好,常安城中有名望的商贾都说左家只会巴结权贵,是为商贾所不齿的。而那些所谓的权贵是如何的恶劣不堪,青玦早就已经体会过了,如今怎能不担忧这一屋子兄弟姐妹的将来?
好不容易从清平乐坊那儿打听到了燕家五郎君的事情,青玦又怎么能放弃这次机会?他这半生都过得无欲无求,花月阁是他唯一的欲求,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保住花月阁!
听了青玦的话,燕秋尔微微有些诧异:“你叫什么名字?”皇帝派人出使回纥一事可谓是朝廷机密,他一个青楼小倌是从哪儿知道的?
“贱奴青玦。”
“青玦?玉玦的玦?”
“正是。”
燕秋尔轻笑一声,道:“倒是个好名字,亦合得上你的气质。你方才说我燕家已与左家针锋相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贱奴是从相熟的恩客那里知道的。”停顿了一下,青玦继续说道,“平康坊里,幸运如清平乐坊,有靠山,且能日进斗金,那里的人便只要想着如何取悦恩客让恩客掏钱就好,可不幸如我们,既没有靠山,也没有收入,若不能从仅有的恩客那里探听到用得上的消息,是很难在平康坊内占有一席之地的。”
恩客?果然是美人枕边儿无秘事啊,他是不是应该提醒秦九提防着某些口风不严的朝臣?
不过会打探消息这个能力好啊,可惜他有些不太喜欢青玦的性子,这人瞧着也有二十七八了,足比他大了十几岁,而且还是平康坊里的,可他是该用清高来形容这人呢,还是该用不谙世事来形容他?总觉得青玦说话少了几分掂量,莽撞了些。难道有男人偏好这口?可他没这个爱好啊!
燕秋尔的眼珠子又转了转,盘算一番之后开口道:“你们的难处我已经知道了,可我仍旧未找到说服自己帮助你们的理由。”
花月阁里的众人一听这话,心中便是一凉。
青玦更是慌了,急忙扯住燕秋尔的衣摆,急得快哭出来了:“小郎君!小郎君,贱奴求您了!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燕家乃是常安第一商,买一间青楼所用的钱对燕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您就行行好,当做日行一善吧!”
“日行一善?”燕秋尔扯回自己的衣摆,睨了青玦一眼,冷声道,“你当我燕家是开善堂的吗?我燕家是商人,敞开门来做生意,有买有卖,追求的是利润。且不说你这青楼日后能否盈利,我燕家是从不做这门生意的,不然这平康坊里也不可能至今都没有燕家的店面,你要我如何说服我家家主收购一家入不敷出的青楼?”
“不用很多钱的!真的不用很多钱的!就、就小郎君钱袋里的那些……不不不,一半!一半我就卖!岚风,去我房里将地契和所有人的卖身契都拿出来!”青玦失态地高喊一声,人群立刻有一个少年转身跑到后院去了。
燕秋尔微微蹙眉。这一半的价钱不是重点,重点是青玦为何将他当成了心善之人啊?青玦凭什么以为他会当这个冤大头扔一把钱打水漂?他看起来面善吗?面善之人就会做丝毫不得益的事情?他都引导到这个份儿上了,这青玦好歹也跟他说说花月阁的好啊!
燕秋尔哂笑道:“一半?这钱袋里的钱虽是我的,可若左家想要这块地,要去找的可是燕家,你这是要我瞒着家主先斩后奏?你是只想着给你的花月阁找个靠山了,却是将之后难办的事都推给我了?我这一半的钱也是钱,用来买几盒糕点还能填饱肚子,何苦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青玦愕然,仔细一想才发觉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他只当富贵人家有钱,看他们整日流连于平康坊中一掷千金,想必也不会在意花点儿小钱买一间铺子,可他却忘了,左家再不受同行待见也是皇商,背后有皇家,而寻常的商贾就算再有钱,也只是商贾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青玦像是被抽干了浑身上下的力气一样,瘫坐在地。
周围的人虽没想到青玦所想的那一点,但是他们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单是看燕秋尔的表情,他们便知道他们的期望落空了,年纪小的立刻就哭了出来,而年纪大的则聚集在青玦的周围,说着宽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