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祁手上动作未停,眸光中夹了几分寒意,“你和她又非同父同母所出,只是沾了几分亲缘,借宿在宋府,又何来亲密无间的鬼话?大家族中哪来那么多兄友弟恭,姐妹情深,她三番五次利用你,亏你还念着她从前所谓的情分。只怕那点情分,在她眼里也是用来利用你的一部分。”
宋袅嘴边一涩,见他面色不好止住嘴里的话,小声嘟囔着:“我只想家中和睦,我和绮儿,从前的确是最要好的姐妹。”
“我不想和她闹太僵了,她是我的妹妹,或许我和她还能有破释的一日。”宋袅轻声补了句。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太过优柔寡断,从前的事历历在目,她总在不切实际地想,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嗯,我晓得。只是袅袅,你又怎知她不会变,你又怎知,她还是从前那个,值得保护的妹妹。”
“有些人,有些事,都是不可避免的,你只能去解决他,将他了断。”
就如同他和宋袅的前世今生。
他起初只想护宋袅一世无忧再无情爱,只是见着从前心爱的女子回心转意,想起从前心爱的女子跌落泥潭,他心有不忍,便是宋袅如同前世婢女所说得粗鄙村妇,丑陋不堪。
在他眼中,宋袅都是那个宋袅,是他愿意穷极一生去爱的女子。
他爱得不是高高在云端之上,众锦城子弟所追捧的宋袅。
他爱得,只单单是她这个人。
感情这种事对有些人来说太过缥缈,但对有些人来说又太过珍重。
能抓住这情一字的人,自觉它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而苦苦追逐却寻求不得的,到头来只会说是只是一场飘渺虚无的,世间那有什么真情。
“你心中有善,不管经历如何,你都会去秉持着心中的善意。”顾远祁见她低头苦恼,捧住她的脸,“袅袅,你要相信自己,你要知道,你的背后有我,有爱你的父母,还有荣安。”
“你只需要大胆得向前走,将你的善意给需要的人。”
“将我的善意,给需要的人。”宋袅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如熠熠生辉的星星,在她眼中绽放,“祁,我会放不下身边的人,但你说得没错,我和罗绮之间的情谊早已断裂。”早在前世便已断裂,只是她不愿面对,她在逃避,她以为只要不见罗绮,她以为罗绮只是后面才变得。
只是这一切都不过她用来安慰自己的说法。
早在那一碗妄想给宋袅安一个善妒的热汤,或许说更早,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罗绮的内心已经扭曲。
宋袅抚下躁动慌乱的心,靠在他肩头哼着歌:“等天亮了,我们便回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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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从昨晚下起的暴雨慢慢停歇,宋袅穿戴整齐,桌上摆着早膳,罗绮在天还没亮便来了她这。
顾远祁便也让人在外面等着,若是问起,便是一句:王妃累了一晚上,现在好不容易休息下,王爷不舍得让王妃再次被打扰。
不舍得几字又刺到罗绮,奈何只能压下狠意,来自己的敌人面前讨个好卖个乖。
“大小姐如今做了王妃,是皇家里的人,而小姐只能嫁给一个小官,和从前自然不能相比。摄政王权倾朝野,也唯有谢太后在礼道上能压一压,但若真有了什么事,太后娘娘身为皇帝生母万人之上,都得听王爷安排,也不怪大小姐摆了王妃架子不见人。”
紫叶愤愤不乐,罗绮笑意吟吟,按下她绞着帕子的手,缓缓说:“紫叶,王爷和王妃都在这,你不得失礼。此事本就是我的不对,身为愿儿的姐姐却没教导好她,害长姐受了惊,本该是我去赔罪。”
“奴婢只是为小姐不平,您淋了这么久的雨,摄政王也不见得叫人来劝几句小姐,拿件衣服来都能好些。”
罗绮瞧了眼王府里的下人,苦涩摇摇头,反驳紫叶的话:“王爷爱重姐姐,自然不会违了姐姐的心意,女子最是看重清白,姐姐生气也是应该的。”
天色渐渐大亮,陈嬷嬷推开门一愣,怒意爬上心头,这妮子嘴里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王爷不喜她,还要怪到他们王妃头上,要以因为宋袅不喜,所以顾远祁顺着宋袅而冷落了她来挽尊?
“表小姐,你若真心为王妃好,便先回去罢。站在这淋雨是你自己的意愿,可别到了最后,受人口舌的又是我们王妃。”
“陈嬷嬷,我家小姐是为了彰显诚心来给王妃赔罪的,您又何必这般,显得我们小姐做错了什么似的,”紫叶脸一红,“王妃失了清白,又不是我们小姐的原因。”
话音刚落,禅房的门被推开,顾远祁冷冷稍了眼,吐出三个字:“拖下去。”
陈嬷嬷立刻会意,边上已有侍女将布襟塞在她口中,佛门净土不能杀生,但周遭山多,也是个去处。
罗绮虽能买通人手来害宋袅,但也才十五岁,远不及十年后那般镇定自若,面色不变。
紫叶是从小陪在她身边的丫鬟,就因为一句话生生要了她的命,她这姐姐也是当真狠得心!
“杀她是本王的事,你若要恨,若要寻仇,大可来找本王。你站在这也是本王不准他们扰了袅袅休息。且本王不爱强人所难,站在这是你自己所想,本王叫人来拦了你,不是违抗了你的意愿么。”
顾远祁抬眸,关上木门,唇角带着些笑意:“罗小姐喜欢站,你们都不准叨扰到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