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雾想,自己是不是已经在疯癫的边缘?薄薄的一面墙是生与死的界限。宿雾的同班同学吴琳悬挂在吊灯上,吊灯的铁链缠绕着她的脖子。深深地勒进皮肤里。她的头抵着天花板,发白的瞳孔透过凌乱的头发望着虚无处。宛如涓涓细流般的血从她赤裸的双脚脚尖滴落。光线有些黯淡的屋子里,梅溪的双眼仿佛染上了磷火,散发着绿意,令人想到无尽荒原的孤魂野鬼,她的脸依然清秀美丽,却因为那双眼睛和沾着血迹的嘴唇变得诡异阴冷。梅溪蹲在那里舔舐着腥香的血。她的手指变得粗糙如树皮,黑沉沉的指甲长而锐利,她的腹部高高隆起,几乎撑裂她穿的衣服。裸露的皮肤上有着盘旋的青筋。门外发出一阵轻响,梅溪警觉的看了一眼,从窗户跃出了木屋,消失在掩映的树木深处。和吴琳同住一个屋子的杜若回到木屋,她推开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令她反胃,她看到了挂在吊灯铁链上的吴琳,被着梦魇般的景象吓的尖叫了起来。一阵微风吹来,将覆盖在吴琳脸上的乱发吹开了一些,杜若看到了吴琳眼睛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膜。雾一样的双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俯视着木屋里一切。白膜贱贱破开了一些细小的洞,有数只虫子从洞中爬出,落在了地板上,四散爬走。白膜上那些细小的洞里渐渐渗出血来,将白膜染成了红色。死去的吴琳嘴角微微上翘,形成一个诡异的微笑。杜若跪倒在地板上,她已经恐惧的失去了站着的力气,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刺耳的尖叫。宿雾躺在床上,冷汗浸湿了床单,她听到隔壁传来的尖叫声,费力的爬了起来。恍惚间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处那个压抑绝望的古宅,还是在静美温泉山庄的木屋里。她穿好衣服,穿着拖鞋走到门前拉开了门,阳光照进了她的眼底,她清醒了一些。她的头疼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整个人陷入一中云中漫步般恍惚的轻松里。宿雾扶着墙来到隔壁发生尖叫的房间。撞入视线的吴琳的尸体令她猝不及防,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吴琳死前的绝望和恐惧。她深吸了一口气,扶起杜若,“先离开这里”木屋里有着晦涩的异香,令宿雾本能的觉着危险。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和她在雨夜看到搭车的少女的时候是一样的。杜若颤抖着,她在宿雾的搀扶下离开了木屋,坐在长廊的木台上,神经质的啜泣着。宿雾关上了门,想要去找工作人员,却被杜若紧拽着手腕不放。杜若的声音里是极大的恐惧,“别……别丢下我一个人…”宿雾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杜若,她叹息着坐在宿雾身旁,“我们应该立刻报警,宿雾是被谋杀的。”杜若抖了抖,喃喃低语,声音因为刚才的尖叫变得沙哑,“为什么会这样”听到杜若的之前的惨叫声工作人员赶了过来,脸色苍白的经理将门带上,用颤抖的手指拨打了报警电话。她预感到自己的工作前景一片灰暗。杜若在慌乱的人群里找到了安全感,她缓缓松开了宿雾的手,却发现宿雾一动不动的看着走廊尽头湖水的剪影。宿雾的眼神发直,像是被魇住了。杜若伸手推了推苏武的肩,“……宿雾……”宿雾缓缓回过头,深黑的眸子里定定看着杜若,“怎么了?”就在走廊的尽头,他看到已经死去的吴琳穿着校服沉默的站在那里。吴琳在微笑,露出小小的虎牙,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担忧,明媚的如同五月的阳光。杜若惊疑不定的说,“宿雾,我以为你胆子比我大,没想到你也被吓住了。”宿雾看着走廊尽头的样子,就好像……就好像那里站着一个人。他的脑海里掠过吴琳被吊在灯上的样子,打了个寒颤。静美温泉山庄的保安已经在门外设置了警戒线。在木屋里休息的女生也就是宿雾和杜若,其他人不是在泡温泉,就是在山庄另一头的游戏室和茶室。带队的辅导员赵老师冒着冷汗打着电话。她不明白深秋温泉之旅怎么会发生可怕的凶杀案。她唯一知道的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和学校都难辞其咎,她不知道怎么把这个噩耗告诉吴琳的父母。【暮光】深秋的暮色来得及快。当最后一缕阳光被大地吞噬后,暮色里的大山的影子就变得妖异阴冷。静美温泉山庄的员工宿舍里,梅溪沉沉的睡着,她的双手在睡梦中依然护着自己的肚子。她的手已经恢复了白皙娇嫩,粉扑扑的脸颊看起来极其健康。她换上了干净柔软的新衣服,沾染了血迹的旧衣服已经被她洗干净,在烘衣机里烘干了。梅溪的表姨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宿舍里,她叫醒梅西,“山庄里出事了,有一个女学生被杀了,听说死的很可怕。”梅溪恍惚地笑笑,“很可怕?”梅溪的表姨心有余悸,“我听保安说,那个女学生被吊灯的铁链勒死,就挂在那里。警官已经来了。”梅溪的眼皮跳了跳,她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古怪但甜美的梦,却记不清梦境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她口渴的厉害,令人疯狂的饥饿在梦境里一直追逐着她。梅溪有些怯懦的问表姨,“表姨,警官会不会看到我怀孕就…”梅溪的表姨看着梅溪的大肚子,“梅溪啊,你太糊涂了,根本就不该要这个孩子。不过,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你安心在表姨这里养胎,等孩子出生了,表姨就联系人把孩子送走。”眼泪在梅溪的眼底涌出,她摇头,“表姨,我想自己养大宝宝。”表姨冷笑,“你靠什么来养大他?你忘记这个孩子,继续读书,将来才能过上好日子。”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孩子,连养活自己都艰难,更不要说带着一个婴儿。梅溪躲在他这里来生孩子,想来孩子的父亲一定是不愿意负责。梅溪突然笑了,“表姨,孩子的父亲很有钱,他会付我赡养费。只要这个孩子生出来…”表姨的神态柔和了许多,“原来你早有打算。”梅溪的微笑冰冷,“最开始我是因为爱,但是他一直逼我打掉宝宝。我…不甘心。”敲门声响起。表姨去客厅开门,和同事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关上门。她回到卧室,对梅溪说,“警官要见这个山庄里所有的人,你也要去。”梅溪有些紧张地盯着表姨,“我怎么可能杀人?”心底有邪恶甜美的余烬在燃烧,她有些不确定。山庄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旁边的经理室成为了临时的询问室。山庄的几十个工作人员惶惶不安的排队接受询问。他们的心底猜测着谁是那个可怕的凶手。做完笔录的宿雾锁在角落里,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看着空无一物的墙壁,吴琳正站在那里,宿雾觉得冷,像是冰雪的种子正在灵魂深处绽放,将灵魂一寸一寸冻结。她看着吴琳,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在痛苦与绝望里死去的人,是否都这样充满怨恨?又或者是自己疯了,产生古怪的幻觉。一到身影走到了宿雾的面前,他拿走了宿雾握着的杯子,声音清澈而温暖,“少喝点咖啡。”宿雾缓缓的望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男生,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看到的是死去的雅原。不,不是雅原,是谢长卿,硬朗却令人觉得温暖的少年。谢长卿递给宿雾一杯热茶,蒸腾的热气带来一丝虚幻的温暖。宿雾握着茶杯,指尖冰冷,“谢长卿,我刚才在想,吴琳就死在我的隔壁。其实从概率上讲,我和她都有可能成为被杀死的人。”谢长卿在宿雾的身边坐下,“我从小就跟在我爷爷身边,看着他治病救人,有时候,人力难以回头,我也看到过许多人死去。”所以,他告诉自己要珍惜现在的一切。他在附近的村子里义诊,听说山庄里出了凶杀案,死了一个大学女生,谢长卿直到宿雾他们班全班同学今天来静美山庄泡温泉,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担心宿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