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导师童观鹿脚步一顿,随即恢复了正常的频率:“是的,你原本就读于白塔向导学院北岭分校。但是北岭白塔两年前遭遇了诸神黄昏般的劫火,建筑大面积受损,因此,北岭白塔的向导都迁到雪原白塔来上课了。”楚泽不再多问,和童观鹿一起在大厅另一侧再次登上电梯,被送上七楼。雪原白塔七楼是雪原白塔向导学院所在地。踏出电梯,楚泽便看见许多年纪与他相仿的学生在楼层里往来。有的背着书包独自辨认班牌号码,有的被家长堵在门口事无巨细地叮嘱注意事项,还有的已经在课室里安顿好了,趴在桌子上呼呼补觉。“好了,自己过去吧。”童观鹿说。“你的课室在走廊左边,第一间,记得选一个离讲台近一点的位置。”“我知道了。”楚泽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情记得电话联系我。”童观鹿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别让你的过往成为你的阿喀琉斯之踵。好好学习,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向导。”童观鹿叮嘱完,乘电梯原路返回。楚泽在走廊分岔路口发了一会儿呆,最后还是按照导师的指示往课室方向走过去。时间早得很,只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在课室里等候。他站在高三(1)班的门口朝里望了几眼,径直走进去,贴着墙根选了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坐下。——傻子才会坐在前三排,把自己的一举一动暴露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楚泽将导师替他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清点好,整整齐齐地摆在桌角边上。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看表,六点四十五分,正是最容易使人犯困的时候。昨天连夜坐飞机从青塔飞到白塔,堪堪赶上报到。早晨五点就从被窝里爬起来,跟导师去宿舍整理好了生活用品,紧接着就是进雪原白塔准备开学。楚泽感到十分疲惫,于是决定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雪原白塔耸立在雪域高原深处,方圆三千里只有这一座围绕它建立的孤独的白塔城,气氛终年都是寒冷的。即使课室里开足了暖气,冰冷的桌面还是让楚泽睡不安稳。脑海里光怪陆离的画面不断闪现,相互扭曲衔接,终于在混乱中为他滋生出了些许睡意。他即将昏昏沉沉地坠入黑暗,却忽然被一阵杂乱的争执声吵醒。“扯淡!”略显稚嫩的少年声音在一众纷乱杂音中显得格外尖锐。“老子对白塔多熟,需要你带路——”竟然是一个哨兵。楚泽想。受过良好教育的哨兵不会这么失礼,粗鲁而且低俗……等等,白塔的向导学院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哨兵?没等楚泽多想,就有悦耳的男低音制止了少年的抱怨:“一切为安全着想,你个恐怖分子。”“闭嘴闭嘴闭嘴!妈了个鸡的,就你们屁事儿贼多!”少年吼了回去,带着显而易见的暴躁。“注意文明,这里可是白塔,是向导学院,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男低音冷冰冰地警告。“你兄长让我转告你,安分点,少给他惹祸。他保留随时代替你申请退学的权利。”“兄长?!我——”少年咆哮起来。“亏那个神经病有脸说啊!妈的他一点不嫌膈应?多大脸啊还他妈我哥?!!!”“放尊重些,他是你的监护人。”男人扔下这句话,伴随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他的声音也渐行渐远。“记得每周末准时回公寓,用邮件向他汇报学习成绩。”“赶紧滚!滚回你的狗窝里找你家奶娃娃吧智障!”少年恶狠狠地咒骂着,一脚踹开了课室的大门。门板摔到墙上,发出哐当一声惨叫。楚泽从臂弯中露出双眼,正看见一个小姑娘迈着愤怒的内八字小跑进来。她……或者应该说他,穿着粉红色公主裙,背着绒毛兔子书包,灿金色卷发蓬乱地扎起来,五官深邃的、有着青塔血统的面孔上写满倨傲。他愤怒地把书包摔在桌子上,愤怒地一屁股坐在他右边,并愤怒地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楚泽:“……”真是活见鬼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刚才听见的明明是个男孩声音,进来的为什么是一个粉红色蝴蝶结蕾丝花边公主裙的小姑娘?!楚泽支起上半身,装作收拾课桌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将桌子上那一叠属于自己的资料挪得离这个哨兵更远了一些。哨兵虽然还相当年少,但身上隐隐约约泄露出的气息已经让他有了压迫感。教科书上说得果然一点也没错。楚泽默默想。哨兵这种生物,暴躁,粗鲁,野蛮,智商与素质低下……真是糟糕极了的物种。话又说回来,也真是奇怪了。他分明记得哨兵是不允许随意出入白塔的,更别说进入向导学院了……哨兵想要进入白塔,不仅要经过申请批准、重重安检,还要服用压制哨兵信息素的药物以此降低威胁性。而且在白塔读书的哨兵也设立有专门的哨兵学院,怎么会放一个哨兵——呃,还是一个这么粗暴低俗的哨兵,进入向导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