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沾了沾墨水,眉梢眼角都写满了困意,但还是不知疲倦,慢慢的提笔写下一行又一行的小字。听到声音,他抬头,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槐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慢慢的,他嘴角浮起温柔的笑容:“早上好,冕下。”雄虫似乎困得太迷糊了,连睁开眼睛都很费力。只是随意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精神力高度运转带来的副作用,埃文并不是不想站起来,但他太累了,每一个念头背后都夹杂着不如睡过去的念头。在他还在因为那些文献信息头痛的时候,手中的羽毛笔被轻轻抽走。接着被不由分说的从桌案前抱起来。埃文冷下脸孔,但控制不住,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放我下来。”“当然。”槐里森说完,把困到不行的雄虫放到床上,雄虫自发的拱进被子。“出去吧,我要睡觉了。”雄虫的声音又闷又沉,好像很难受似的。槐里没有动,他忍不住出声提醒:“冕下,您会闷着的,不要藏在被子里。”槐里看了一会,在他忍不住上手的时候,被子里缓缓露出一个乱发绒绒的后脑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却没有留下的必要。槐里放好毯子,打开门准备离开,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缩在床上的小雄虫没有因为槐里的离开有任何反应,似乎睡得很沉。这幅画面给了槐里强烈的孤单感。那之后不久,给埃文送水和食物,打理生活的虫就变成了槐里,他差不多成了助理,还要在雄虫头发长长的时候充当理发师。以后的无数次,他都习惯在天亮后离开,雄虫背对着他躺在床上。蜡烛,滴漏,总是很忙很疲惫的冷淡冕下。他似乎和书卷,羽毛笔无法分开,也和这座灰白色的地宫融为了一体。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夏天变成冬天,第二年的春花开过,夏天又接踵而至。这次给冕下送麦奈花和酒的人变成了槐里,雄虫难得从书本里抬头,问:“是夏日盛典到了吗?”槐里说:“是的,您要歇一会儿吗?”雄虫接过整整一瓶麦奈花,这些花都是从孤岛外送来的,岛上不生麦奈花。“您喜欢吗?”“嗯。”不知道是不是槐里的错觉,他总感觉刚才冕下似乎在发呆。“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冕下的语气温和,槐里只好离开,夏日盛典之后,雄虫的话语更少,气息越来越深沉。原来肉肉的脸颊慢慢长开,钝圆的线条逐渐锋利,冷峻,目光不怒自威。他让耀祭司减少了槐里探望的次数,耀祭司和冕下有过一次长长的交谈,不再催促他要虫蛋。槐里乐的轻松,他只是会有一丝小小的遗憾。冕下似乎对曾经表露过厌恶之意的自己,没有半分兴趣。但冕下并不是有表达障碍,或者情感缺失,他完全明白爱的意义。他只是没有时间,槐里能看的出来。冕下从地宫深处的图书室拿来了很多书,似乎每一任冕下的遗留他都要事无巨细的翻阅。静修和苦读,从未间断。炎炎夏日很快变成了秋天。叶子落下的时候,冕下可以离开地宫,在地上的宫殿休憩两个月。槐里因此也看到了不同于静修室时的冕下,他并不总是冷淡,偶尔笨拙温情,只是那些感情都不曾托付在槐里身上。这原本没有什么,槐里的家族因为选任雌君攥取了足够多的利益。他没有什么不平衡,只是有些微妙的不甘心。冕下过分宠爱那只胖嘟嘟的猫猫虫,偷偷喂给它能量蔬菜,结果那只猫猫虫理所当然的膨胀,长得和小猪一样大。耀祭司十分生气,把猫猫虫关到房间里,但由于不运动,它更胖了。整个岛上没有猫猫虫的天敌,而它又这么肥,祭司大人只好让随侍溜猫,整天撵着猫在巨枫林跑。冕下则坐在廊下,面色淡淡。终于有一天,槐里忍不住问他:“您从第一次见面,就讨厌我了吗?”雄虫诧异的抬了抬眉毛,脸色依旧漠然。但眼睛里却没有恶意或者嘲讽:“我并没有这么想过。”槐里忍不住低下头,额头触碰地面,无比温顺:“那么您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呢。”这次冕下沉默了很久,手掌拍了拍槐里的肩膀。槐里抬头,雄虫说:“如果可以离开这里,你想做什么?”槐里怔了怔,他不可能离开这里,冕下也一样。雄虫似乎是知道他的想法,没有说话,又恢复了安静沉默的样子。红色的枫叶林中,猫猫虫抖了抖浑身蓬松的绒毛,迈着小短腿凑到埃文身边喵咪喵咪的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