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夜笙将车开到极乐寺附近的罗汉斋前,引着张槐走入订好的大包厢。他的身材似纤细似圆润,腰身的曲线婉约风流,长腿走起路来非曲非直,韵律轻灵,行动时肩颈优雅挺秀,似清风吹拂,流水滑落。
张槐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身姿,只觉那些历史久远的古老贵族礼仪,都比不上他这通身的气度,如此完美无缺,浑然天成。
“我吃素,张先生不介意吧?”
张槐摇摇头,不去看他月光泻地般潇洒自如的举动,“赔罪赔到罗汉斋来,卢先生行事果然出人意表。”
卢夜笙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免诧异,这张槐倒是不简单,竟然仍然能够与自己针锋相对。
微微一笑,挽袖介绍摆上桌的斋菜,“请尝尝这道卷筒素蟹粉,是罗汉斋的招牌菜。这盘炸鲜果,外酥里嫩,香甜可口。不过我本人最喜欢这道荷花出水,百合、糯米、糖桂花,融合成视觉味觉的双重艺术,令人赞叹。”
张槐毫不客气的据案大嚼,不得不承认,与这样风度的人一同用餐,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啜饮着淡香悠远的佛手茶,张槐满足的眯起眼,“卢先生对这里很熟悉啊,我这土生土长的滨江人,都没有您对罗汉斋了解。”
“我与极乐寺的方丈是朋友,时常来这里听他讲禅。”卢夜笙温和回答,“方丈是有大智慧的人,对于肯潜心修行的,不论出身如何,一律一视同仁。”
“哦,我倒是没看出来,他竟然是个有本事的么。”张槐做噩梦的时候,自然请过本市最著名的方丈来,可惜老和尚啥事也没做,收香油钱的时候倒是毫不手软,于是张槐认定,他就是个徒有虚名的神棍。
卢夜笙和煦一笑,语音平缓随意的问,“张先生,你对狐狸精怎么看?”
张槐一愣,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卢夜笙,“怎么,卢先生被哪个迷人的小妖精缠上了?艳福不浅啊。”说着露出了男人都懂的猥‘琐笑容。
卢夜笙温和的回望张槐,被眼镜遮挡的狭长眼睛里,却透出无感情的冰冷寒意,“不是我,是你。
张先生,是你,被狐狸精,缠上了。”
张槐不笑了,平静的凝视他,慢慢眼中带上了浓浓的讽刺。这卢家小子真有意思,为了金钱利益,居然要装神棍捉妖不成。
“我知道你不信,”卢夜笙缓缓的摇头,“很多人都不信,这世上并不只有人类才拥有灵智。所以,在遇到不同寻常的事情时,人们往往不会深究其因,只会以为事情本该如此,甚至会下意识的给自己寻找合理答案,自欺欺人。”
向着张槐俯下身,紧盯着他的双眼,“你是,赵主任也是,都是被狐狸精迷住了,正在做他需要你们做的事情,你们,只是被他控制的,可怜的,毫不自知的,傀儡。”
“你来的这两天,倒是没有闲着,怎么,在赵主任那里吃憋了?”
两人距离近得呼吸相闻,张槐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平静吐字,“要说狐狸精……这屋子里可能真有一只,你不觉得……你很像吗?”
“我不是,”卢夜笙又露出他那种轻缓而充满魅力的笑容来,“你到现在,还能如此坚定的维护他,并不为我左右,足见他魅功之深。这种技能,远胜于我的,只能是那些种族天赋惊人的狐精狸精。张槐,你扪心自问,近来行事,当真并无异常么?”
异常,当然异常。
天天与黑团子混战,变着法子讨好一本正经不说不笑的三岁小人儿,早上五点起床跟着据说隐居在垃圾场里的怪物高人练习违反地心引力的能扭死人的功夫……
这样的生活,还想怎么正常!
可是,张槐心里憋笑憋的快晕过去,万分期望怪物先生真的像他说的那么神奇,能够感应到自己如今的思想。怪物先生,你知道吗,你已经被认定为魅惑世人倾国倾城的苏妲己啦!
卢夜笙见他脸色古怪,似哭似笑,心里明白这张槐恐怕与赵弘延是一样的,都并不会相信自己。回想起之前赵弘延看疯子的眼神,还有大声宣称就是和吴老哥投缘的话,无奈叹息。
张槐站起身,“卢先生要是只想说这些的话,张某还有事,谢谢款待,告辞了。”
卢夜笙闪电般出手,钳住张槐的手腕,“张先生,不论你信还是不信,这件事我都不能不管。此人心性凶残,手段狠辣,江心岛上已经枉死了数位无辜者,我势必不能就此放任他继续害人。”
“枉死,谁枉死,卢小茹吗?”张槐冷笑,“她那样的都是无辜者的话,世上谁还真的有辜?”
卢夜笙慢慢沉下脸,话语如冰块般冒着丝丝寒气,“你果然知道。张槐,那残忍杀害小茹他们,抢夺江心岛之人,究竟图谋何事,他,在哪里?”
在我家!张槐不客气的怒哼,甩动手臂,“原以为你们卢家不知道此事底细,只是为了钱,才与那尼国渣滓合伙祸害滨江,没想到,至少你,竟然是知道的。你这疯狂的蠢货,要是门佐他们真的成功了,你们卢家还能得到什么!”
卢夜笙紧紧攥住张槐的手腕,头微微偏着,似是疑惑,“卢家确实想要经济利益,但是,这件事同时也是为了滨江好。那狐狸精是如何对你巧言欺骗的,你竟然认为我们会对滨江不利吗?”
张槐恨的牙痒痒,这件事死无对证,江心岛地下又已经被先生填满了。退一步讲,即便是人证物证俱在,如果卢家和门佐家死不承认还反咬一口,说什么有人控制魅惑欺骗的话,就也还是无法揭露他们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