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回神,桑子渊已经吩咐衙役将受了重伤,如油灯枯竭的千凌鸢带回县衙,待事件查明再做打算。
回往县衙前,桑子渊已经命人前去镇上找了大夫。等她将千凌鸢抱回县衙后院的偏房里时,大夫便已经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桑子渊也没有客套,直接将位置让给了他。
一番察看和把脉之后,大夫额间上的抬头纹紧紧叠在了一起,如三根细线。
“她这伤实在是太重了,加上连续几日未进食,未喝水,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有些堪忧。如此柔弱的身躯,如何承受住这种酷刑?”
大夫说着说着,眼眶一热,擦起了眼泪。
桑子渊忙问:“那,可还有救?”
大夫起身道:“那就要看这姑娘的求生欲望是否强烈了!若她没有坚定的信念,只怕是……回天乏术!”
桑子渊听了大夫的话,心被揪的紧紧的。
她一介柔弱女子,如何一人之力能夺四人之命?可她,竟然在县衙的酷刑中,难捱折磨签字画押,还差点被人砍了脑袋,冤死在这冰雹雨里。
如果不是桑梓连夜前来报信,他都不知道,在自己管辖的区域内,有如此大奸大恶之人。
可是,桑梓虽然目睹这一切,却没有实质的证据。而今眼目下,除了救回千凌鸢之外,更重要的,是要仵作验明几人的死因,他也要亲自前往事发的女神庙,查清楚几人被害的真相和证据。
只有这样,才能不放任任何人蒙冤。
大夫替千凌鸢验了伤口,给她上了药,又开了个方子递给桑子渊后,摇着头离开。
桑子渊送了大夫出门,回头时,却总觉得背后的墙角处,有人在偷窥。
他不动声色,叫了丫鬟进门,悄悄嘱咐她们给千凌鸢的药要不离视线,好好守着。为了混淆视听,他还故意找了两个丫鬟,分别在不同的地方熬药。
而他自己,则让人把此次案子的卷宗搬到了房间,片刻不离地守在千凌鸢的身旁,防止有人趁机对她不利。
他坐在桌案旁看卷宗,又不时走向床边看看千凌鸢。
她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丫鬟细细擦去,身上的衣物也换了身宽松干净的。
细细一看,她肌肤茭白若雪,娥眉纤细,唇瓣虽然没有血色,却仍旧单薄娇小,若是打上胭脂,定能似春日的樱桃。
不知为何,桑子渊总觉得她身上有股隐隐透露的贵气。这种贵气不是桑榆镇的大户千金能有,也不是桑州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能有的。
看她眉目清秀,即便是闭着眼睛笔直地躺在床上,也掩盖不住本身具有的气质。
可若是她生于高阶之上,又是如何跌落到这般凡尘之中呢?
清沅江畔,苍山脚下。
傅珹歌坐在崖石下方,盘着腿闭目养神。
不多时,他睁开了双眼,看着前方的古树、灌木、野草被风吹动,忽而想起上次也是在这里,大雨瓢泼,山石剪雨,那个时候,千凌鸢站在她的身旁,伸手轻抚雨珠。
他侧目看着她,白璧无瑕的脸上,一颗樱桃似的唇瓣微微张开,含笑看着那如诗如画的雨景,她内心明朗欢愉,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身旁的傅珹歌,呆呆地看着她,良久未曾移开目光。
那时,他的心间其实是沸腾的,而面容上,却始终保持着淡然。
傅珹歌想到这里,嘴角又忍不住勾勒曲线。
阿芊的比赛,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没想到曾经以为的一些天衣无缝的计划,最后还是会因为各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打破,自此留下遗憾。那条到现在都还没有送出去的长尾锦鲤,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当日,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慢慢从洞口走进来,见到了寻找已久的傅珹歌,突然几声骇人的阴笑便响彻了整个山洞。
“傅将军,可算找到您了!”
这人满脸假容,衣装也明显不合身,显然是来前乔装打扮了一番。
可凭借他这桀骜的模样,傲然的目光,傅珹歌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就是他摒弃高位,隐居到此的“大功臣”胡络布的亲信下属曹奂呢?
他握弓之手缓缓放下,不屑地往后面的石凳上一坐,远远瞪着只敢远观而不敢近前的曹奂,冷笑道:“曹大人饭后可会消食啊?”
“消食?”曹奂一脸茫然地问:“何以消食?”
傅珹歌笑道:“看来是没有。难怪,如此撑得慌!”
曹奂以为傅珹歌许久未见,是跟他闲聊家常,未曾想,竟然是对他的冷嘲热讽。他当即没有了好脸色!
“撑得慌的不是我,也不是胡丞相。此次前来寻您,本是陛下的主意!您这么说陛下,不怕他给您治个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