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选择做果仁夹心白巧克力。
“这个会久一点,有些准备工作要作,您稍等。”张北动手将白巧克力糖层处理成小块,隔水去慢慢溶化。
女孩子在缓缓腾起的甜腻味道中悄悄打量他,轻声问“你,是化了烟熏妆么?”
嗯?“没有…”奇怪的问题,张北专注的搅拌,并未抬头。
是啊,在这里上班怎么可能允许化烟熏妆呢。这个人不化妆,穿着服务生的统一服装,身上也有任何装饰品,却让人觉得晦暗难言。空荡荡的嘴角总像叼着烟,微斜的肩总像披着件落拓的朋克外套,杂乱无章的眼神明明灭灭,专注的看过来却像一道冷焰,冰凉又灼灼。
张北取出冰好的模具递给她,指导她将融化好的白巧克力糖浆倒进去,放到一边静置凝固,接下来就在于取出己经冻好的夹心切成小块再裹上奶油,填入模子里。
少年微垂着眼,神情专注却很公事化,言语不多却简单明了,在最后成型的时候,他突然轻声问“是送给恋人么?”
女孩子怔了下,慌乱的点头。
“那么…能不能送一颗给我?一颗就好。”
一颗点缀了胡榛子的白巧克力被放在小托盘上递过来,女孩子说“祝福你。”
祝福我?如果祝福有用就好了…
有些习惯如果上升到得用天性来解释的高度,想要改变它基本就等于天方夜谈。比如说安小佳对甜食的狂热,又比如说锦户陛下对张北的强大引力。
锦户的亲亲老婆冬儿学姐研究生在读,兼职大学一年级的辅导员,正好是张北这界。自己的老公帅到人神共愤,她都熟视无睹,却偏偏中意张北这痞子调调。甚至特许张北可以在她家随意抽烟,一边开窗通风一边炖冰糖雪梨给他清肺,无微不至。
身后拖着个若隐若现名为张北的尾巴,陛下的脾气竟然好到出奇,不烦不怒,态度温和的好像冬日暖阳。
安小佳同学妒忌的倒在安南怀里呜呜哭,安南大人对他的情绪问题不感兴趣,只忙着亲亲咬咬,永远吃不完的小嫩豆腐。
一进门,张北就见这一对儿抱成一团窝在沙发里,长手长脚纠缠在一起交颈拥吻。见多识广,在革命队伍里锻炼的相当成熟的张北同志摇摇手里的铁盒“冬儿学姐今天的倾情新作——桂花糖,有人要吃么?”
一道人影袭来,安小佳破泣为笑。热吻被打断的安南大人扒扒头发,超不爽的砸来一句“张北,皮痒是吧?”
没空跟师兄切磋了,张北换件衣服往外跑。今天约好了去接机,简月大小姐回来了。
简月从那事发生到现在一直没回过家,现在毕业了,本应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她反而回来了。
前几天接到她电话的时候,张北很意外。两年的时候虽然不长,但也足够使这世间浮云变幻乾坤倒置了,更何况人与人之间脆弱的情感。
电话信号不好,月小姐脆生生的嗓音听起来有点沙哑,她说“我得回来啊,再怎么说也是我爸。”
确实是,简家三个孩子都负气出走,老爷子身体就没好过,一半是因为年老体弱,另一半自是心病难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之类的话,就不必说了。日子不还得继续么?其实,习惯了以后也没多大差别。
估计大小姐东西不少,张北坐计程车去的机场。结果现实是简月小姐只有一件行里——轻飘飘一只小手包。早知道就骑机车过来了,张北后悔不己“你到潇洒。”
穿湖绿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有不输给她老哥的完美五官,笑容甜美“我是想把过去干脆利落的抛弃,一切都重新开始!”
所谓的重新开始是心境而不是物质吧?大小姐虽然还是那个笑容,但味道却变了。
张北敛了眉眼,静静思忖的时候,女孩儿也在打量他“张北,你变了好多喔!高了瘦了,不过,又好像没变…”女孩子摩娑着少年耳上一排银质耳钉“反正是更帅了!弟弟你好有腔调啊…”
弟弟?张北支着头在落日余辉里眯起眼来,车窗外树木成行飞速后退。
弟弟…真是新鲜的称呼…
八
张北是跟在简月后面进的门。挺久没回来了,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屋里有股沉沉的阴郁味道,让人压抑而闷倦。
是啊,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可以计较的了人嘛,总得往前看。
在门外的时候,简月小姐还有些犹豫,怕是近乡情怯,现在一进屋,真情流露迫不及待的奔进卧室去了。
父亲?…张北撇撇嘴跟着往里走,好像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下意识的停步抬头,只一眼,便硬硬的钉在当场。
简宅是座颇有年头的小洋楼,有被摩挲的黄亮发光的门边儿和欧式铁艺飘窗,现在窗边正站着那个人。一身银灰色西装,在窗外浓翠欲滴的背景中望过来,眼里像升腾着大片灿烂的烟花,恣意而热烈,可是太短暂,只一瞬便下坠般的黯淡下来,余下的是沉沉的无边的黑。
时间空间仿佛正在无限的延伸,又是幻觉…张北脚下绵软,虚虚的靠在门边,心乱如麻却又觉得眼前从来如此清晰过。
我这是什么状态?难道在潜意识里己经认定了今生不再想见?你又魔障了…
他瘦了,更显得清霍;西服是有点沉重古板的银灰色,却只显的更加俊雅难言;肩膀好像宽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穿了西服的原因…
简月抱着久未见面的哥哥,回头招呼张北“不认识啦?发什么呆?”
简朔却什么也没说,面色平淡的望过来,目如幽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