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传来喊声,沈彦低头看去,那是一个有着交加眉的孩童,五六岁的样子,头发整齐地梳向脑后,只在两颊处留下一小簇编成小辫子,让他成熟的装扮添加了一分属于他年龄的可爱。
“阿夜。”沈彦笑了笑,站起来纵身一跃,整个人轻飘飘地从十米高的树干上落下,华丽的衣摆随风飘荡,缓缓落在孩童身旁。
“阿彦你好厉害,轻身术这么快就掌握了。”
“熟能生巧罢了,若是你能多用点心学习法术,自然不是现在这般。”
沈彦摇了摇头,眼前的孩童名为沈夜,乃是大祭司的儿子。五年前大祭司收他为徒,却也不可能亲自教养,便将他交给了沈夜的母亲——天梁祭司婉晴。婉晴个性十分善良,对沈彦也是看做自己孩子一般全心相待,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应当被人捧在手心爱护的女子会嫁与冷漠无情的大祭司。
沈夜比沈彦大半岁,在沈彦到婉晴那里时两人便同吃同住,一同长大,五年下来,两人的关系比之亲兄弟也不逞多让。
虽然沈夜一直以哥哥自居,但沈彦前世十八年,算上这一世的五年已是二十又三的成年人,自然是对沈夜多有照顾,弄得这个早熟的小破孩很是不爽。
“不说这个,我是来告诉你,爹爹同意你和我一起学习剑法了!”沈夜尴尬地转移话题,不过说到这里他也是真的兴奋起来,“这下好了,每天有你陪我练剑,肯定比天相祭司教导进步的快!”
“……”天相祭司听到会哭的。
沈彦扶额叹息,他前世就观遍天下剑术,更是创造了绝世剑法,自然眼光要犀利一些。不过就是指出了沈夜练剑时不足的地方,对方就嫌弃上了入门老师,这样不好,不好。
“天相祭司剑法高妙,你不过是没有学到他的精髓而已。”
“别这样……小小年纪就老气沉沉的,跟个小老头一样。”沈夜小脸一垮,目光哀怨。
沈彦无奈,只得说,“你打算一直在这里站着?师娘应该要来找我们了。”
沈夜惊得跳起来,赶紧催着沈彦往回走。母亲大人正怀着他的弟弟妹妹,若是让她挺着大肚子出来找人,爹爹非得关他小黑屋不可……
神殿的位置在城的中心,而他们居住的房屋就建在神殿之外,但沈彦总喜欢跑到流月主城边缘去看天,回去需要走两柱香的时间。为了赶上时间,沈夜急急地拉着沈彦打算从居民区穿过,却不想看到前方一群居民围在那里,一个神殿祭司站在人群之中,对着一个中年女子摇了摇头。
中年女子一下子崩溃了:“祭司大人,小海他……他真的被浊气污染了?”
祭司也是面色不佳,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所言非虚。”
中年女子放声大哭,周围居民议论纷纷,每个人面色都十分沉重,眼里隐隐带着绝望的色彩。
祭司见了,也只得宽慰道:“神殿正在想办法治疗浊气污染,夫人无须如此难过。”
“祭司大人,请转告大祭司大人,流月城百姓的性命全都交给他了,求求大祭司大人,能够保佑我们……”一旁有人叹息道。
祭司点点头:“大祭司大人当然会佑护流月城所有人。”
看到这一幕,沈夜握紧了牵着沈彦的手,“阿彦,你说爹爹能找到治病的方法么?”
沈彦看了看他,带着他从另外一边往回走,“师父那么厉害,应当能够找到方法。”五年来,他早已看过数百次这样的场面,城中人一旦被浊气污染,那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腐烂的死去。
而城中人唯一的希望,便是掌管神殿的大祭司能够找到治病的方法,可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沈夜沉默不语,想必也是知晓其中困难的,从伏羲结界开始减弱开始,就有不少流月城人开始寻找治病的方法,可惜无一成功。浊气污染像是一只盘亘在流月城的巨兽,随时都会有人献出生命。
若是想要根治的办法,就要让流月城人适应浊气,然而这才是最难的关卡——这些年来,神殿中的祭司想尽办法也未能找到有效的途径,不过沈彦听大祭司说过,神血也许能够治病。
不过神血毕竟只有一滴,且神力在缓缓流失,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不会去动神血。
“有时候,我觉得天道很不公平。我们流月城人乃神之后裔,却只能生活在这个终年严寒、毫无生机的囚笼中。而那些生活在神州上的生灵,形同蝼蚁却能占用大好河山,不用忍受浊气污染之痛……”
沈夜的声音十分低沉,沈彦转头望去,轻声道:“流月城人被神灵保护在结界之内,当年那些神州上的生灵恐怕也在愤恨天道不公……神都有逝去的一天,神之后裔又如何?想要得到什么,就需要付出什么,徒劳怨恨他人好运,是永远无法挽救族人的。”
就如同前世他的家人,不说是绝对的大善人,但也没有做过巧取豪夺的事情,不也差点惨遭灭门?
沈夜到底只是一个五岁孩童,还不懂的这方面的道理,但他知道阿彦说的都是对的,便默默地记在心里。
回到住所,天梁祭司婉晴正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一看到他们归来,便露出了一个温柔万分的笑容。
这仿佛春之女神的笑容,在沈彦与沈夜看来,比之恶魔的微笑还要邪恶,因为这代表着——他们要遭殃了。
沈彦冷汗涔涔,连忙上前行礼:“师娘莫怪,徒儿一时入神,忘了看时间。若不是阿夜出来寻我,我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