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对于雅尔海晴来讲都不算大问题。在他看来,不管天权的顾虑是什么,只要他们彼此喜欢这个事实还存在,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他有的是时间和精力陪天权慢慢耗下去。
因为难得见到天权,无聊之极的雅尔海晴只好整日和枭儿混在一起。只可惜拥有与孪生姐姐完全相同容貌的枭儿有着和莺儿的明丽活泼完全不同的冷峻沉默,在这个冷心冷情的少年眼中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他的剑更重要的东西。
秋风瑟瑟,无情地吹落了枝上枯红的枫叶,漫天飘落的枫红中一青一蓝两个身影正激烈缠斗着。
青衣少年可谓剑术不凡,剑花一吐便连成剑网一片将那身着蓝衣的少年牢牢困住。而那蓝衣少年也绝非泛泛之辈,铁拳一双硬是将密不透风的剑网防得滴水不漏。
虽是初秋,但由于靠近北极冰洋,北风一起喀颜的气温就下来了。莺儿将一袭墨色大氅披到仅着月白色丝质夹袍的天权身上,关切地道:“四殿下,这里风大,还是回屋休息吧。”
“莺儿,”天权不以为然的笑笑:“我又不是纸扎的,不会被风吹走。”
“明明身上不舒服还在这里吹冷风,大小姐要是知道的话……”莺儿用天权刚好可以听到的声音小声抱怨道。
“哪有那么严重,”天权挑挑眉,“我没事的,莺儿。”不就是早上起床时有点恶心反胃吗,这丫头还真是大惊小怪。
“那样还叫没事?”莺儿差点抓狂,想起早上见到四皇子伏在床沿吐得一塌糊涂几近虚脱的样子,真不知道怎样才算是他说的有事。
“你说他俩谁会赢?”不想被莺儿再念叨,天权赶紧转移了话题,目光投向那两个仍然缠斗在一起的身影。青衣的是枭儿,剑法精准狠绝,快招猛攻。蓝衣的自然是雅尔海晴,招式简练明快,攻守得宜。
“枭儿赢不了,海晴不敢赢。”莺儿根本没有抬头,只是认真替天权系着鹤氅的系带,道:“这次秋狩真不带海晴去?”
“你说呢?”天权淡淡反问道,神色看似平静如昔,眼神却是显得有些茫然。自那日两人温存后,天权就竭尽所能的躲着雅尔海晴,可惜无论他神情如何冷漠、言语如何冷淡,雅尔海晴都能视而不见,待他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改变。
莺儿幽幽叹了口气,不再多言。良久,天权才出声道:“回屋吧,还有些事要赶在秋狩前处理完。”说着转身朝书房走去。莺儿闻言诧异道:“莫非,殿下认为今年秋狩会有意外?”语气显得不是很肯定。
“西列斯和乌鲁尔特的问题已经解决,以阿烈古琪的性子对那帮老家伙的忍耐应该到极限了。”天权边走边道:“再说,渝京的消息他知道的可不比我们慢多少。”提及渝京,莺儿沉默下来,齐王最新交代的任务不是一般的棘手。
看着天权和莺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处,雅尔海晴略一愣神被枭儿抓住破绽一剑抵上胸口。“我赢了,不打了。”说着将流光剑缠回腰间,枭儿转身离开。“说走就走啊,真不够义气。”留下雅尔海晴一人在原地不满地大叫。
一向视剑如命的枭儿居然都被烦到宁可放下剑也要躲开他了,这样的结论让雅尔海晴很是忿然。不过抱怨归抱怨,雅尔海晴却没有留下枭儿的意思。哼!不带我去秋狩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没去过,你们不带我,我自己去。
秋狩大典是赫提开国以来为了纪念先祖功勋和保持尚武风气而举行的一年一度的盛事,旨在教训子孙莫忘祖辈开疆辟土的艰辛,在太平时期也要居安思危,文武并重。
秋高气爽,衰草如盖,漫山红遍,位于喀颜西郊的狩猎场万马奔腾,人声鼎沸,呈现出一派雄浑、壮丽的景象。
阿烈古琪一袭紫金蟒袍居于观礼台的正位,脸容严肃,神色冷漠,一对金眸深邃莫测,眼神锐利,目光如炬,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气势,整个人像是一把犀利的宝刀,光芒根本掩盖不住。
在他身旁的是王后殷妲,一袭红衣绚烂如火,红发飞扬,碧眸幽深,明艳不可方物,不过此时殷妲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咿咿呀呀的小女儿央桑身上,对场下的热闹情景置若罔闻。
见君上一身宽衣锦袍没有下场一试身手的打算,负责秋狩安全的禁军统领乔依思大大松了口气,毕竟西乌两族后裔引起的内乱刚刚平息,心怀不轨的漏网之鱼大有人在,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秋狩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狩猎比赛,狩猎成果历来都是加官进爵的参考要件之一,更何况赫提民风开放,参加秋狩的人员不止局限在贵族,身世清白的平民子弟一样可以参加。现在最被君上重视的右将军温克格就是在三年前的秋狩上一鸣惊人从而被阿烈古琪破格提拔的,有了如此先例,无数做着英雄梦的赫提少年都在幻想成为下一个温克格。
不过今年秋狩最被关注的人不是任何一位贵族子弟、英雄少年,而是长公主绿,兰斯洛亚大帝与流芳公主的女儿夏嘉绿。在母亲殉情自刎,幼弟为质胤朝后绿公主便以为先王守陵为由离开王都去了赫提一族的发源地——星宿川,直到前几日才被兄长召回喀颜。
明亮的蓝天里没有一线云彩,秋风吹过,虽然带来一丝寒意,反而使人身心舒畅。
白马银鞍的美丽公主手执弓箭,策马如飞一般驰过,她紧紧盯住马前急奔着的一只披着似火皮毛的火狐,对旁边不时跳出的野兔山鸡之类小动物连看都不看一眼。
火狐是伽南草原特有的珍禽,春夏两季与其他狐狸没什么分别,只有到深秋入冬时分才会换上似火皮毛,隐匿于漫山遍野的红色枫林中,是千金难求的御寒圣品。
火狐仓惶地奔跑着,竭力想从猎者的弓箭下逃走,可是绿公主骑术精湛,胯下的马匹更是万里选一的宝驹,它再奔跑,她也总是能死死地咬住它。
又奔出一段路,眼看火狐渐渐慢下来,白衣少女微微一笑,自箭囊中抽出一支雕翎箭,在马上稳稳地张弓对准了猎物。“嗖”一声轻响,箭如流星般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插进火狐的身体,火狐哀鸣一声,倒地不起。
绿公主大喜,脸上却仍然只挂着个淡笑,她策马赶到近前,跳下马,一把提起了猎物。低头时,她怔了一怔,发现手中的猎物身上竟插了两支翎箭。自己的一支,插在火狐的后背,而另一支,正中眉心。
“我们终于见面了,绿。”清冷甘冽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你是谁?”嘉绿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一匹通体黑色、四蹄雪白的骏马立在眼前,马上的少年俊雅秀美,抿唇微笑。那是浅浅淡淡的一个微笑,唇角上扬一个柔柔的弧度,温煦如风,清濯如水,很是好看的一个微笑。
少年轻盈地从马上跃下,没有回答嘉绿的疑问,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圆形玉佩在她面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