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紧着的心弦微松。
可是如果是前几天的话,那不就正好是开学考试陆濯消失的那两天吗。
所以当时陆濯来医院是为了忙这个?
但这么大的事情,陆濯为什么不和自己说?
不仅不说,每天还表现得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害得自己居然不懂事地拉着他一起去郊游,陆濯是个大傻子吗!
他也才十八岁,每天强撑着这些事情,难道就不累吗!
江序在那一瞬间心里突然就酸闷得厉害。
他既气陆濯不告诉自己,又心疼陆濯什么事情都需要自己一个人扛,于是连忙看向护士小姐姐,说道:“那个,姐姐,你能告诉我他爷爷是在哪个病房吗?哦,我俩是最好的朋友,但因为学习忙,还一直没去探望过呢,想回头去看看老爷子,顺便给他送点水果。”
江序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而且确实俩人关系一看就很亲密。
护士小姐姐也就点头道:“当然可以啊,就在312的6号床,不过你自己还生着病呢,没有大人带着,千万别乱跑,听见没?”
“嗯,听见了!”
江序立马应得老实又乖巧。
护士小姐姐没忍住,掐了一把他白白嫩嫩的脸:“哎哟,也太可爱了!”
然后才抱着护理工具,笑盈盈地离开了。
江序听到脚步声一走远,则立马“噌”的一下下了床,飞快地把桌上的各种水果零食往怀里一兜,就趿着个拖鞋,绕过沈易,吧嗒吧嗒地跑进了电梯。
他住在医院顶楼的单人病房,本就人烟稀少。
但随着电梯的下行,涌进的人越来越多,他身子单薄,很快就被挤进了最里面的角落。
等到电梯门在三楼打开时,他费力挣扎了好久才从人群里挣扎了出来,然后不禁一愣。
他不是没来过医院。
但以前在北京和在国外的时候,大多都去的私立医院,就算是在南雾为数不多的几次公立医院的经历,也基本都是一到医院,就进了顶楼的单人病房。
所以他记忆里的医院大都是窗明几净,洁白无瑕的,最多就是消毒水的味道有些讨厌。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狭窄的走廊上堆满了因为没有床位而临时添加的病房,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和家属们,来来往往,拥挤不堪。
护士们着急地大喊着一个又一个名字,病人家属们或唉声叹气,或对着电话那头绝望大喊,或跪下来哭着喊着求着医生一定要帮帮他们。
医生们更是来去形色匆匆,忙得焦头烂额,还要一个一个去尽力安抚病人和家属。
而目之所及的病人也大多神形憔悴,双目空洞,仿佛已经麻木地失去了最后的求生的欲望。
江序抱着那堆水果挤过人群时,还听到一个年轻的妈妈正在向她的丈夫哭诉:“要不我们就不治了嘛,我医这个病把屋头(家里)钱花完了,娃儿以后啷个办(怎么办)嘛。”
而当他终于挤到312病房的门口的时候,则一眼看见了临窗的病床上的那个老人。
那是他见过的最干瘦的老头,身上和面颊上几乎已经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肉,皮肤耷在骨架上,枯槁衰弛,写满了生命从他身体内逐渐流逝的残忍痕迹。
但人却收拾得干净利落,面上也带着笑容,正若无其事地同旁人讲着话。
像是从来没有埋怨过命运的不公,也从来没有怨憎过生活的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