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以琛想起周景言刚接这部戏的时候,兴奋地告诉他说,周慎年竟然叫他好好拍。再联想到这几天里,周景言整天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身上更是酒气冲天,实在叫人不忍心。
半个小时以後,陈以琛已经开在回市区的路上,担忧的心情仍是胜过了顾虑,这一次,他必须找到周景言。
☆、杀死镜头19
周景言喜欢喝酒,高兴的时候想喝,生气的时候想喝,头痛的时候更想用酒精来麻痹。就像先前的每一次,他不喝到烂醉如泥,便不舍得离开酒吧。虽然没有余兴活动,仍是在夜场待到三更半夜,最终,又是莫如生把他送上出租车。
出租车刚开进小区,周景言急著要吐,匆匆付钱下车。他蹲在路边,吐得快要站不起来,这才把胃里的东西清空,然後,跌跌撞撞地往大楼走去。
深夜,路灯昏暗,尤其周景言酒精上头,连前面的路都看不清。他恍恍惚惚地走到楼下,刚要掏出钥匙开门,却听到一个低沈的声音,说道:“怎麽又喝这样?”
周景言回头一看,站在路灯下面的人,竟然是陈以琛。
此时,陈以琛手里夹了一根烟,眉头紧蹙,担忧地看向周景言。而周景言一个晃神,差点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在新加坡的时候。
“你怎麽在这里?”
如果换做清醒的时候,周景言当然是真的想知道陈以琛为何在这里,可是,此时的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压根就没有思考的能力。
“来找我喝酒?可惜,你来晚一步,散局了。”
见陈以琛快步走向自己,周景言忽然大笑起来,说道:“或者我们找个地方再喝?对,我家里还有几瓶酒,我们上楼继续喝!”
说完,周景言一把抓住陈以琛的手臂,像是要拖他上楼。不料,陈以琛一步不动,只是皱眉看向他,肃然道:“你不该喝这麽多酒。”
陈以琛顿了顿,叹气道:“不,你根本不该喝酒。”
周景言仰起头,傲慢地看向陈以琛,问道:“你又不跟我喝酒,那你跑来干什麽?半夜三更睡不著来吹风吗?”
话刚说完,周景言突然脸色大变,怒道:“要麽陪我上去喝,要麽就给我滚。”
话虽如此,像是不舍得陈以琛走一样,周景言死命抓住他的手臂不放,一个劲地往里面拖。两人互相拉扯地上了电梯,刚到楼层,周景言就把陈以琛推向大门,朝他吼道:“不喝酒,我睡不著,你懂吗?”
这就是周景言的发泄方式,简单粗暴,幼稚得可笑,可是,偏偏他只能这麽做。
陈以琛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已经让关心你的人担心了。”
不管陈以琛说什麽,周景言根本听不进半句话,他好像是终於找到了出口,一味地发泄心中的愤恨。从前憋得有多辛苦,现在就骂得有多狠。
“像你们这种随随便便就能把戏演好的人,会懂我的心情吗?看看那些影评是怎麽写的,你才第一次演戏就广受好评,但是我呢?除了靠我爸的名气,他们还说过我什麽?”
突然,周景言不说话了,自嘲地冷笑,眉眼间尽是痛苦。
“不,他们还说过别的,比如,说我毫无才华,就是一个纨!子弟。还有,说我远不如我爸年轻的时候……”
他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愁苦的表情,说道:“其实我无所谓他们说什麽,不就是用笔杆子喷人的家夥吗?他们算个屁!但是,我受不了我爸也这麽想,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好好干,我不能让他看笑话。”
周景言渐渐不吭声了,沈默地低著头,肩膀微微颤动。突然,他仰起头,一拳打在陈以琛身旁的墙上,眼睛因激动而涨红,怒吼道:“但是,我到底要怎麽样才能好好干?我把他的电影看了几十遍,我把剧本都快翻烂了,我想尽各种办法,我还是做不到!你能告诉我吗?陈以琛,你不是很聪明吗?告诉我应该怎麽做才能像他一样出色,哪怕只要不给他丢脸也好!”
周景言的愤怒、痛苦,以及无助,看在陈以琛的眼里,都像是绝望的嘶吼。
他低著头,肩膀不由得抽动,声音克制却又痛苦,一遍遍地问道:“你教教我吧,陈以琛,教我到底要怎麽拍才能赶上他,或者只要能更接近他一点就行。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天生就是为电影而存在……他说得不错,演艺圈就是这麽残酷,没有天分的人再怎麽努力都赶不上的,就像个小丑一样,死命折腾也只是被人笑话。”
话未说完,周景言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把他压在墙上,陈以琛脸色阴沈,面无表情地看著他,沈声道:“钥匙呢?”
周景言心头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发现陈以琛的手已经伸入裤袋,把他的钥匙拿走了。
“你干什麽?”
接著,周景言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把陈以琛推进家里,他一时没有站稳,踉跄後退,摔倒在地上。他正要骂人,忽然被陈以琛一把拽起,硬是往洗手间的方向拖去。
“想打架吗?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周景言一边挣扎,一边怒骂,可惜,偏偏陈以琛毫无反应,连一句回嘴都没有。直到站在浴室门口,周景言死命抓住墙壁,硬是不愿进门,陈以琛终於回过头,冷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神中射出阴冷的气息,说道:“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先从酒醉中醒来。”
周景言茫然地望著眼前的陈以琛,仿佛回到了那夜在酒吧门口的情形,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平日那个温润的陈以琛,更不敢相信他的发怒是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