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啊,这是我的女儿,上帝啊,这孩子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啊,愚蠢,真是愚蠢!
瓦西里公爵在心里又急又气,但他的面上依旧是紧绷着,好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在门口停留了一下,看到女儿的眼睛在他身上注视了一会儿又移开,好像他只是个陌生人,瓦西里公爵的心里突然就异常的愤怒了。
她真是个冷心肠的孩子,她怎么敢对自己的父亲用这样的眼神和态度,好像他们是没什么干系的陌生人。
真是个糟糕的孩子啊,他在心里翻腾着这样责备的话语,但一切的责备在听到女儿咳嗽,和药物从嘴角流出来的时候又变成了心疼。
他的脚步艰难的移动了一下,第二步的身后就快了很多,然后他来到了女儿的面前。他的双手不再像那天一样,高高在上并且冷漠的背在身后,而是垂落在身体两侧。
他屏退了其他人,连公爵夫人都不让留下,后者有些犹豫的时候,作为丈夫的他毫不留情的瞪了对方一样。公爵夫人这才离开。
“好吧,我竟然被自己的女儿打败了。”
瓦西里公爵妥协了,但他依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慈父。他等着生病的女儿,毫不留情地说了一些她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话语,但这一次,海伦什么都没有反驳,只是在最后的时候抓着这位老人的手,用湿润的眼睛瞧着他。
“谢谢您,爸爸。”
☆、
还在康复中的公爵小姐在春天的时候却经常在外面走动了。迎春花开的娇俏,但所有人都认为,只有公爵小姐才是最美丽的风景。
这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海伦的兄长,最年长的伊波利特将要回来探亲了。
虽然战争还在继续,但这花,这阳光,这人,还是让人觉得温暖,甚至让人觉得那些残酷的炮火和硝烟其实离他们还很远。
海伦大病初愈以后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她变得沉静了一些,这沉静不单单只是先前的表面上,而是心里,她似乎对于自己的认知更加了解了,但又似乎不那么了解。
她就像每个大病初愈的人一样,渴望在户外走走,即使只是在自家的花园里。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生命的真谛,但有时候又会嘲笑自己,她不过是在心里卖弄着。
不管怎么说,她不会被违背自己的意志嫁给皮埃尔了,倒不是说海伦觉得皮埃尔配不上自己,相反的,她只是不能允许这种充满赤裸裸金钱欲望的婚姻发生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她喜欢那个年轻人,他正直又友善,所以她觉得他们都值得找寻更适合自己的人。
这场本来可能会发生的婚姻像是一场笑话,它并未惊动任何库拉金以外的人,知晓它的只有三个人,公爵和他的夫人,以及海伦,但她却觉得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痛快淋漓的胜战,她被折磨了,但在之后,她好像获得了新生,只是,这新生似乎太过稚嫩了,所以她总是忐忑、惶恐和不安。
晚上的时候,她还是经常做噩梦,各种各样的,仿佛全世界都变成了妖魔鬼怪,所以即使她的病差不多痊愈了,但她整个人却没有往日的那种精神气,她的心底郁结着一种思想,而她本人却似乎并没有发现。
这种乱七八糟的,又崇高又可笑又迷惘的思想和情绪一直围绕着她,直到伊波利特的出现。
海伦不被允许去车站迎接自己的兄长,因为她的身体依旧不够健康,而在这缺少医药的时代,她认为还是不要任性更好。无论做什么事,没有健康的身体,一切都只会是一场空话。
虽然海伦不能在伊波利特下火车的时候就瞧见他,但她还是坚持在门口前院里等着对方。
她把自己穿的暖和和的,这一场病让她清瘦了许多,那丰腴的肩膀也瘦削了起来,映衬着她好像是一个还未发育好的十三四岁的姑娘。
“小姐,少爷已经回来了!”
女仆欣喜的跑了进来,就好像她从以前开始就倾慕着公爵少爷一样,但事实上,这只是一种情绪。不管伊波利特本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他上了战场并且回来了,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心里把他的身影拔高了一个层次,好像他们以前在背后里偷偷议论的不是这个有些怯懦的公爵少爷一样。
海伦快步朝门口走了过去,她站在原地,嘴角有着愉悦的笑容。
她像一个真正的妹妹一样,高兴的扑进了兄长的怀抱里,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的兄妹一样。她这种亲昵表现得露骨而大胆,仿佛她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人一样。
这真是不可思议,她有时候会想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高兴伊波利特的回家,或者说她为什么那么信任和喜欢伊波利特,后来她明白了,因为伊波利特的态度是真诚的,在他面前,她觉得自己不是别人。
伊波利特在海伦扑向他的时候就松开了母亲的手臂,他用一种轻柔的力道拥抱自己的妹妹,他的心里因为瞧见妹妹喜悦的神情而觉得充满了感动,但在后者仰头时,瞧见那尖尖的下巴后又觉得难过。
“欢迎回家,伊波利特!”
海伦激动的说着,到最后轻轻地咳嗽了起来,她的心因为喜悦而跳的很快,扑通扑通的好像就要跳出来了,她心里迫切的想要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伊波利特,她渴望把那些压抑自己的情绪全都说出来,但她又意识到她不能全都说出来。
“回去吧,海伦,亲爱的,你们兄妹两会有很多的时间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