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煦阳失望而归,骑车骑到半路突然想,实验附小旁边还有家外文书店,不如去碰碰运气。去外文书店的路上,路过实验附小,已经过了放学时间,校门口稀稀拉拉没几个人影,宋煦阳想,程末应该也已经走了吧。宋煦阳骑到外文书店,果然,那套资料摆在醒目的位置上,宋煦阳心满意足地买到了书,骑车往家走。车子路过学校附近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宋煦阳余光扫过去,隐约觉得里面有动静,心里莫名地一动,一把捏住车闸,回头拐了进去。小巷子很窄,两边墙上糊着一层又一层小广告,有的印着刻章办证开发票,有的是歪歪扭扭的手写字——开锁换芯请联系xxxxxxx……地上黏糊糊的,大概早晨有人在这里出早餐摊儿,收摊时候收拾得不利索,墙脚留着几片烂菜叶子和半个没扫净的鸡蛋壳,宋煦阳觉得空气里有股不知反复用了多少次的回锅油的味道。他皱着眉头顺着巷子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向右一拐。有人打架。宋煦阳一眼就看到了被几个男生按在地上的程末。程末眼尾泛着红,嘴里咬着一个男生的袖子,头发被另一个男生拽着。他不哭,也不叫喊,但明显打不过他们,说是打架,其实更像徒劳无功的自保。宋煦阳赶紧上去,几个男生虽然凶狠,到底力气不如高中生,三下两下就被宋煦阳分开。宋煦阳问:“你们干嘛打架?”一个男生说:“他是小三儿生的孩子!我认识他,我老家姑姑和他姥姥家是邻居,他妈是个小三儿!他没人要!是野孩子!”宋煦阳顿时怒了:“你他妈才是野孩子。”男生梗着脖子:“你谁呀?多管闲事!”“我是他哥。你再动他一指头试试。”宋煦阳语气平静,脸色却凶狠得吓人。几个男生互相看了看,转身跑了。“你不是说他是小三儿生的吗?”“就是小三儿生的!我姑说他就是野孩子。”“那他哪儿来的哥?”“我也不知道呀!”……宋煦阳把程末的书包从地上捡起来,跨上车子,对程末伸出一只手:“上车。”程末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宋煦阳扶了他一把,让他坐在后座上。一路上,程末不说话,宋煦阳也沉默地骑着车。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程末的确是小三生的,但程末也的确是他的弟弟。宋煦阳心情十分复杂。骑到一段下坡路,宋煦阳脑子里还在想事情,突然感觉到后座的程末晃了一下,宋煦阳赶紧扭头叮嘱:“抓紧点!前面是下坡!”程末这才伸出手,抓住了宋煦阳的一角衣服。两人回家晚了,程末又挂了彩,宋煦阳怕周莹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又要生气,进门前一直盘算着怎么糊弄过去。开门时才发现,门还反锁着,周莹还没回家。周莹今天是白班,这个点儿还没回家,应该是临时有手术什么的加班了,自从当了护士长,加班几乎是家常便饭。宋煦阳对程末说:“你先上楼。”自己赶紧从客厅的柜子里找出医药箱。周莹出于职业敏感,家里向来是绷带药水之类的,什么都备着些。宋煦阳拿出消毒水和棉棒,又抽出几张创可贴,然后把医药箱放了回去。到了程末房间,程末已经自己洗过了脸,宋煦阳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重新拧了一个凉毛巾回来。“眼睛闭上。”程末乖顺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宋煦阳用毛巾擦了擦他左边的眉毛:“这里没洗干净。”额头蹭破了皮,宋煦阳用棉棒蘸了消毒水轻轻滚了一圈,然后贴了一张创可贴上去,嘱咐道:“你把刘海弄下来遮住点,省的妈妈看见了又叨叨。”程末点点头。宋煦阳继续处理胳膊上的伤,程末这次却有些不配合了,把手往身后缩。越躲越可疑。宋煦阳坚决地拉过程末的手,袖子向上一撸,就看到手腕上一圈青紫,是刚才打架留下的,程末皮肤很白,被几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用力一捏,就留下了这么一道痕迹。这有什么可躲的,刚才不都看见了吗?宋煦阳心里忽然一动,把程末的袖子又继续向上推了一截,程末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小臂靠近手肘的地方,是一块带着淤血的擦伤。应该有几天了,淤血已经散开,颜色也不新鲜,变成了一片黯淡的乌青。擦伤却没有处理干净,伤口有的地方结了痂,有的地方却没有,衣服一蹭,程末忍不住叫出了声。宋煦阳问:“这个,什么时候弄的?”“……上次。”上次?原来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