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科老护士长家儿子,你小时候见过的,就是那个文文哥哥,学金融,人家现在在中债上班。上次碰见他回来探亲,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精英啊。”早上,周莹一边在厨房煎鸡蛋,一边不停地絮絮叨叨,“真的,儿子,还有一个月,你慎重考虑妈妈的话。”宋煦阳塞着耳机,说:“妈,你别吵,我听听力呢。”中午,程末在学校食堂等宋煦阳一起吃饭,宋煦阳一直到窗口快打烊才姗姗来迟。程末跟宋煦阳挥挥手,喊:“哥哥,这里!”宋煦阳大步跑过去,抱歉地说:“老师又拖堂了。等好久了吧。”程末摇摇头,把筷子递给宋煦阳。程末胃口弱,自己吃得清淡,餐盘里是一份小葱烧豆腐,给宋煦阳买的是一份油亮亮的土豆烧牛肉。宋煦阳一坐下就掏出了一个小本子,他提起筷子先挑了两块儿瘦肉放进程末餐盘里,然后一边埋头扒拉碗里的大米饭,一边开始翻桌上的小本子,背整理出来的语文古诗词。“程末!哥哥好!”宋煦阳觉得这声音耳熟,一抬头,是上次在图书馆碰见过的程末的同桌,那个叫陈雨心的女孩。“这个给你们!”陈雨心手里拿着两瓶可乐,放在他们的桌子上,说:“谢谢哥哥上次的奶茶!”“嗯。”宋煦阳淡淡点头,接过可乐,拿了一瓶拧开盖子,推到弟弟面前。程末跟陈雨心说:“谢谢。”陈雨心答:“谢什么,咱俩谁跟谁啊!”“砰”一声,宋煦阳把自己手里那瓶可乐的盖子拧出了巨大的动静。陈雨心本来要走,被这一声惊了一跳,又回过头。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事,刚想转身,目光落在宋煦阳身上,她不由得捏了捏自己小圆脸上的肉,羡慕地说:“哥哥,你好像比上次见的时候瘦了好多呀!”“是吗,”宋煦阳问程末:“我瘦了吗?”程末点点头。哥哥的脸凹下去一圈,多少盘土豆烧牛肉也吹不起来。两人吃了饭,去体育场坐了一会儿。他们爬上看台的台阶坐下。程末和哥哥一样,也拿出一个小本子,开始背单词。宋煦阳却背得困了,五月的阳光舒服极了,暖洋洋地洒在体育场看台上,宋煦阳干脆横躺在了台阶上,把头枕在了弟弟腿上。天空里的白云无声地流过,他看看天空和流云,又迷迷瞪瞪看了一眼手里的小本子,闭着眼睛温习了两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还没有出口,就睡着了。程末脱了校服外套,搭在宋煦阳身上。他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哥哥熬夜熬出的两个黑眼圈,把他沉甸甸歪在一旁的脑袋小心地拢进自己的臂弯里。程末也抬头看了看天。天空容纳漂泊的云,天空也独享甜蜜的云。云朵洁白柔软,像天空含在嘴里的棉花糖。宋煦阳这短短一觉睡得香甜,醒来了,眼皮却开始跳。他用凉水冲了把脸,清醒了清醒,但右眼皮依然顽固地突突突。程末看宋煦阳一直揉眼睛,关切地问:“哥哥,怎么了?”“没事。”宋煦阳想,应该是最近太累了,用眼过度,决定由它去。他和程末摆摆手,说,“不早了,快回去吧。放学见。”“嗯。”程末抬起手,帮哥哥捋了捋睡得乱蓬蓬的头发,然后转身向初中部的教学楼跑去。弟弟的背影越来越远。宋煦阳望着程末离开的方向出了会儿神,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也向高中部走去。宋煦阳踩着两点二十五的预备铃声进了教室。下午第一节是物理,要讲评二模卷子。宋煦阳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刚从书包里翻出二模的理综试卷,就觉得一阵眩晕。眩晕持续了四五秒钟,宋煦阳想,自己最近果然是太累了,头都开始晕了,他伸手扶住了课桌,之后便听到自己桌子上的水壶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更大的晃动,有同学慌乱地叫了起来:“地震了!!”班主任正往班里赶,在这一声惊呼里终于踏进了教室,他扶着门,大声指挥:“别乱动!都钻到桌子底下!”教室依然在晃,有同学还没有反应过来,怔着没动,宋煦阳站起来,一边努力稳住平衡,一边向着前面吓呆了的丁媛大声喊:“丁媛!钻到桌子下面!大家钻到桌子下面!”震感又持续了一段时间。这个“一段时间”并不长,但宋煦阳脑中一下失去了时间长短的概念。他长到这么大,都没有在龙城经历过这样的震感,突如其来的变故仿佛让一切停滞了。教室里挂着的音箱终于刺啦啦响了起来,停摆的时间重新转动起来,广播里在通知,让大家有序排队下楼,撤离到操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