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怜雪羞涩笑笑,并不答话。她很快就烙好了两张鸡蛋饼,都盛给了李丽颜,然后又去做第三个:“丽姐,这个给你带着晚上吃。”这一张饼她烙得很厚,比之前的都要软,外面是带着葱花的酥脆表皮,里面则是软软的蛋液。她道:“若是想省事,在炉子上烘一烘便能吃了,味道不会变。”沈怜雪就是这么周到的人。李丽颜带过来的三个蛋她一个都没留,都给李丽颜做了饼,剩下的一升细面倒是留了,左不过四五文钱的事,她倒不会那般虚伪惹人厌。李丽颜看着她动作麻利地给自己烙了两张葱花饼,上面还刷了点酱料,道:“你倒是细心。”听着外面的雨声,吃着碗中香气四溢的饼子,两大一小三个人,就这么安静下来。待到饭吃完了,李丽颜便拿着自己的碗筷起身告辞,她走的时候还说:“你若想去了,就找我,若是不去有别的事,也可来问我。”街里街坊的边都要互帮互助,才好生活。沈怜雪这一次点了头,送她回了屋,这才回来关门收拾锅灶。小火炉很玲珑,不占地方,且这炭火一烧,屋里立即就暖和起来,阴雨绵绵带来的潮湿气也被烘干,沈如意只觉得整个人都舒服了。这小租屋上面漏雨,窗户又无法严丝合缝关上,孙九娘修过一次不见好,沈怜雪就不叫她再修。反正冬日夜里烧炭总要开窗,如此倒是更方便。这会儿母女两个围着被子躺在床上,沈如意再度昏昏欲睡。她心里觉得自己跟个小野猪似的,吃了睡睡了吃,可困意还是如海浪版袭来,让她招架不住。沈如意又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沉,也没有做梦,待她再醒来时,天色已暗,沈怜雪正坐在窗边看雨。屋里太暗,她舍不得点油灯,便只得这般坐着,听风赏雨,也是一种享受。沈如意坐起身来,她攥着小拳头揉揉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娘。”她嘟囔着,从被子里翻身出来:“晚上吃什么?”睡了一觉,小丫头又饿了。沈怜雪回过头,看着女儿温柔地笑:“团团想吃什么?”沈如意也不知家中还有什么余粮,这样大雨,帮闲很少,就连游摊都无几,甚至连叫卖声都无几。“今日没得酸馅吃,不如做水饭吧?”沈怜雪道。沈如意近来最爱吃游摊钱家的酸馅,往日里听到叫卖,沈怜雪就会买上两个,一共要六文钱。个头大馅料足,还有酸菜和酸豆角两种口味,清爽不腻,很是便宜。1听到母亲这么说,沈如意一下子有些恍惚。她已经不记得七岁时最爱吃的酸馅是什么味道了。不过,母亲做的水饭她却最爱吃。沈怜雪很会配比饭曲,每每做了米浆,无论是直接煮开喝汤还是加米做水饭,都是甜滋滋的,没有外面卖的那样酸。如今已入秋,米浆可存放数日,不用现做便有小半罐,沈怜雪便重新烧起炭火,架上锅蒸米饭。秋日时节,米麦丰收。今岁的新米刚下,去岁的陈米价格便略有下降,沈怜雪同孙九娘的其他租户一起买了二十石米,价钱压到了六百文一石,沈怜雪便也要了一石。这一石米,母女两个可以吃一整个秋冬,直到来年春暖花开,再做打算不迟。在吃食上,沈怜雪节省却不抠门。不多时,水饭就做好了,沈怜雪过来帮着把凳子搬到床前,又盛了小碟酱瓜,这才跟母亲一起吃饭。夏日里的水饭是凉的,用井水镇过的水饭甜丝丝的,吃一口凉爽半日,秋日里沈怜雪就换成了热的,没有夏日那么甜凉,却软糯暖胃,吃甜腻口的时候,就咬上一口酱瓜,别提多美。母女两个飞快吃完饭,天色便已经全暗下来。沈怜雪挑了灯,领着女儿做了一会儿绢花,一起做了两支桃花发带,便跟她一起洗漱躺下。等熄了灯,沈如意一个翻身,钻进母亲怀里。她抱着母亲温热的身体,感受母亲温柔的气息,眼眶再度泛红,泪水悄悄滑落。“娘,”沈如意小声说,“团团好想你。”念念不忘,日思夜想,无奈生死相隔,终究意难平。沈如意不敢哭出声,她把脸紧紧贴在母亲的胳膊上,仿佛怕她下一刻就不见了。小姑娘哭唧唧的声音,在黑暗和雨声里格外响亮。托今日大雨的福,外面无人摆摊营生,也无人外出游玩吃酒,整个甜水巷里出乎意料的安静。她才能听清女儿的哭声。细细的、小小的,跟离不开母亲的幼猫一般,惹人怜爱,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