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铃越来越担心,雪见神躺了这么久,怎么还不醒过来呢?她指派许多医仙去瞧,却都说他恢复良好,至于昏迷不醒便不知为何了。
“你到底何时赐酒?”心狩琉璃不耐烦地问。
朝铃白了她一眼,搂着小奶猫,说:“好好好,我会赐酒给他的。再等一等,让他过几天好日子吧。”
她摸着小奶猫的脑门,轻声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可是我也没办法,疠气不能留,他也不能留。”
朝铃想起老爹对她下杀手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难过。
再等等吧,她的心一定会硬起来的。只要她多多回想老爹杀她的样子,她一定能狠下心。
“为什么呢?”朝铃轻点雪见神小巧的鼻尖,“你为啥还不醒呢?”
她离开后,雪见神缓缓睁开眼。他迟迟不醒,是免得她轻薄他时二人相见尴尬。又或许,是存了点让她能继续肆无忌惮轻薄他的私心。也可能,是不愿意接受她不仅仅宠爱他一只猫的事实。
他摸了摸心口,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要以什么态度对待她。是师父,还是仰慕的人?她走了,床铺空荡荡的。他挪了挪身子,趴在她躺过的温暖处。
她到底是谁呢?他又一次思索。
一叠脚步声响起,朝他的山洞走来。她又回来了?他下意识闭上眼,静静等待她走近床榻。一截短短的幽香飘向他的鼻尖,他翕动鼻尖,猛然意识到现在站在他床前的并不是她。
谁?
他猛然睁眼,来人却快他一步,将捆仙索缚在了他身上。他伤重初愈,气力不济,竟无法抵抗。他抬头,与太子问玄四目相对。
太子问玄注视着他,摸了摸他的头顶。
“可怜的孩子,要怪,便怪你那狠心的师父吧。”
太子问玄将他携入大袖,离开绵竹谷,取出机巧飞翼,纵身跃下天阶。这几日太子问玄足不出户,便是为了造这能翱翔于高天的翅膀。凡人没有法术,却有头脑。他擅工巧,懂机关。只要有头脑,这些畜牲化作的神明便望尘莫及。
他落在月都旧址,眺望这化为荒土的城池。悲愤盈于心胸,怒火如龙蛇在血脉里奔涌。他曾祈求上天的怜悯,甚至不惜放弃尊严,献身于暴虐的神明。谁知天不假怜,神明待人如象踩蝼蚁。
“无妨,”他取出袖中被缚的小猫,“那我便让你们神明看看,凡人的怒火。”
他带小猫来到山兔姬神殿的遗址,断壁残垣上依稀看得见雕刻的彩画,神殿中的典籍散落一地,好些烧成了焦灰。他来到地下,找到山兔姬炼制疠气的鼎炉。那些高傲的神明以为把燕陆夷为平地便万事大吉,却不知山兔姬的鼎炉乃是神器,天雷也摧毁不了。这神鼎可大可小,伸缩自如。他让神鼎放大,将雪见神放进那漆黑的鼎腹,雪见神睁着湛蓝的眸子,眼睁睁看他阖上炉门。
猛火唤醒鼎炉,疠气在鼎中沸腾,争先恐后进入雪见神的奇经八脉。雪见神痛苦地嘶嚎,皮毛一寸寸变得漆黑,曾清澈明亮的眼眸黯淡了下去,猩红色犹如鲜血,渗入他的眼底。当他赤裸着从鼎中爬出,已成为恶兆神。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心,浑身疠气翻涌。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质问。
“果然,受疠气浸染,你们神明便会堕落。”太子问玄眯起眼,打量着地上一丝不挂的少年郎,“恭喜你,你和我一样,再也无法回到天重原了。”
“不……”雪见神痛苦地皱起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