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儿,你初登基,胸中是治国良策,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做。可市井之徒专好揪着这些所谓皇家秘辛,聊为谈资,尤其我儿是女主临朝,天下所有的人盯着的,不是你的功绩,而是你的私德呀,我儿可想过这其中的厉害?”赵熙沉默。“母后这一生也无所求了,母后的天地只在后宫,我定要替你看好了后院,你才好无后顾之忧不是?”太后殷切地看着她,眼中有泪,两鬓霜灰,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般。赵熙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好,就依母后。”太后大大松出口气,安抚地拍拍女人僵硬的肩,“我儿不用怕,你的后院,有母后替你把着。万不能让有心人拿去做伐子。”赵熙揽住母亲的肩,轻轻揉了揉,“母亲,我初登基,外忧内患,皆要一步步下手理顺,再容我些时间,定叫那些不肖之徒无所遁形。”“好,娘信你能做到。”太后这才满意地长出口气,亲自把剥好的橙塞一半到她手里。母女俩和好,分吃了一个橙。富有天下,贵为真龙,其实最亲近的,无非亲人。母女俩都失却了丈夫,在这危险丛生的朝局中,只有相依。灯影下,太后裹着被,半合目养神。“母亲,那个兆林……”“怎么?”太后睁眼看她。“他有错,自当教训,可也是我没督促好。我把他带走,回去慢慢教。”太后管着后宫,赵熙其实不该这样要人。但她难得张口,太后缓缓点头,“好。”太后又闭回眼睛,低声絮叨,“熙儿呀,别不在意。眼界放开些,整个华国,哪里挑不出一个好的来?都得先试着慢慢相处,喜欢了,就留下来先瞧瞧,不喜欢了,娘给你再搜寻。”赵熙坐在床边,静静听着,眼圈还是红了。太后睁开眼睛,瞅着女儿这样可怜的神情,长长叹气。当初百般挑剔女婿顾铭则,万没想到他一病就故去了,女儿折腾得几乎去了半条命……她才惊觉,这位顾正君才是真正让女儿动了情的。天子怎能轻易动情,那情意绵绵的所在就致命的软肋呀。太后只觉是以前是她疏忽了,往后必要警醒,万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还有那个顾夕,与顾铭则同族同姓。人才再好,也不过是一阵子稀奇,她一直纳闷女儿为何对他青眼有加。那天去百福宫见了,才明白,那小子通身的作派,和顾正君颇有几分神似之处。听说曾在宗山上一起住了十年,那不就是另一个顾铭则?往后每天,熙儿看着他,心里想的还是顾正君,这太磨人了。太后长长叹气。自己的女儿,只有她自己心疼。这一回,定要把好关,莫再让女儿伤心。待太后睡着,赵熙出来。看见她的户部侍郎,就跪在院中的石砖地上。估计从宴上下来就跪在这里了,耗了几个时辰,北风正紧,飘起来的零星雪花,在风中打着旋,他全身都在地抖。看见她过来,还恭敬地伏下身去。只是没说出山呼万岁的话,估计是太难过了,说不出声音。他的事,赵熙清楚。不过是去了几次清芳居,那里文人墨客云集,李兆林是读书人,大家聚会,自然少不得把他往那领。同去的很多朋友,其中还有与他私交不错的吏部的宋侍郎,那位是她的另一个侍君。估计太后问责时,李兆林心里颇觉得委屈呢,大家一同去的,为何太后只罚他一人?赵熙可明白太后的意思。她这是在替她选后宫呢。先处理一批,再培养一批,这个李若是不行,就换宋来,若他们都留不住自己的心,她就会再换人。反正她是一个心思替她找人,管他什么前朝权利勾连。估计林泽啊,顾夕啊,她腾出手也会一个个的收拾。想到那两个,赵熙不太担心。林泽有他父亲在,太后不会轻易拿他开刀,顾夕的后面是顾府,年后她就让顾砚之回内阁,继续领他的相位。何况顾夕还是宗山掌剑,一身的功夫,定不会在太后手下吃太大亏的。但李和宋这样的,就得她操心了。他们是文人,身子骨且不结实,抗不住折腾。赵熙脑中闪出许多想法,动作却未见拖延。她弯腰扶了扶李兆林的肩头,“李卿起身吧。”李侍郎直起腰,抬目瞅了他一眼。能做她侍君的,颜色必是好的。李侍郎这一眼,明眸含着星辉,唇角抿着委屈,本来就白净文雅,这一眼更是让人心中生出怜惜。赵熙再次叹气。委屈倒在其次,哄两句就能好,何况也是他犯错在先。只是外面挺冷,瞧着别真把人冻坏了。大过年的,她无法跟安国公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