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嘱几句后,大伯挂了电话。长长呼了口气,抹抹眼角,望着这些年从未变过的地方,顾楠溪相信,生活,从来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回到租的房子里换了身衣服,顾楠溪重新整理了一下这两天弄得乱七八糟的资料,然后马不停蹄地往松棠赶。到时已是华灯初上,顾楠溪匆匆跑进去,手扶门框,扫视了一下店内的情况。好在这个时节,游客甚少,三四名工作人员已是绰绰有余。拎着包走到服务台,灌下几口热茶,被寒风吹走的暖意才稍稍回身。现下店内就两个女顾客正在试穿曲裾,一排衣饰一盏灯,整个松棠都拢在半昏半明里。盯着占了大片墙面的凤冠霞披,本就鲜艳欲滴的红在微明的灯光下更是璀璨。握着茶杯,顾楠溪侧头对穿着长袄马面的林芳感叹“咱们老板是真狠得下心啊,几十万的婚服,就堂而皇之地挂这,除了一个‘请勿触摸’,任何防护措施都没有,真是。。壕无人性”摆弄着桌面的插花角度,林芳头也不抬地笑言,“这店里哪样东西不是老板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楠溪,你要习惯。毕竟,以后你会发现他更壕无人性的地方”。哑笑了一下,接过林芳递来的衣服。“新工作服!碧玺色长袄,织金马面,咱们老板新淘来的。”迷迷糊糊被林芳推到更衣室,直到头发被挽成发髻,顾楠溪才后知后觉。盯着镜中宛若大家闺秀的自己,顾楠溪侧身握住林芳手腕。“芳芳,这太喧宾夺主了,副泡这身打扮不得被剥皮抽筋啊?”扭过顾楠溪的身子,林芳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烧蓝步摇的位置。“盼盼今天临时有事,但已有客人定了雅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得你上了。”无暇细看镜中妆容精致的女子,顾楠溪只下意识地摇头拒绝。“不行不行,这肯定不行”林芳:“你记得流程吧?”“。。记得”林芳:“茶具都认得吧?”“。。。认得”把下颌抵在顾楠溪肩头,看着今天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美人,林芳越发满意。“那还顾虑啥?流程知道,茶具识得,再说你和盼盼怎么也泡了百八十回了,完全木得问题。”顾楠溪扭身,试图再挣扎一下,“我……”“没得选择啊,今晚行得上,不行也得上。”余下的话被悉数打回嘴里,顾楠溪坐着发了好一会呆,林芳已经被叫走,眼下梳妆角就只她一人。身后是两排只用于节假日展示的汉服,透过稀疏的竹帘,依稀可以看到林芳她们正在给顾客介绍藏品。认命地叹口气,脑中回想了一遍目前所能记得的所有茶艺礼仪,生怕会有疏漏。提着裙摆,顾楠溪跨过门槛,蓝色的织金在灯光一晃之下夺人心魄。松棠面积极大,在寸金寸土的旅游区里,还坚强地辟出独立的三四个茶室,以及十几平方米单单存放一套红木桌椅的展览厅。从前厅进来,一个露天的鱼池便立即呈现在视野之中,作为前后厅的隔断,鱼池边上的灯亮如白昼,各色金鱼在黑白鹅卵石地映衬下更得生机。挽着裙摆,顾楠溪一步又一步地跨过连接前后厅的石板路。为了保证每个茶室的安静,每一间都必须输入密码和指纹方能进入,低头看了看时间,离预定的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应该还来得及练习几遍,毕竟前段时间忙于准备复试,已许久未曾沾手,眼下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跪坐于蒲团,茶室外的芭蕉绿得让人心颤。茶托、茶夹、盖碗……,顾楠溪默默在心间念了一遍又一遍。整间茶室就只有两束灯光,一束落在百年纯木的茶桌上,一束则打在放置了另一套茶具的红木壁橱上。顾楠溪身后的墙上还挂着一幅桐大书法教授的字,墙角巨大的花瓶里,看似随意的插着几枝含苞的桃花。撑着下巴,顾楠溪的视线落在了门口的芭蕉叶上,天色已经暗了,只能模糊看个芭蕉叶形状。一静下来,便满脑子都是上午面试的场景。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手边的盖碗,顾楠溪很是踌躇。虽说初试成绩很好,但桐大每年录取的外校研究生并不多,再加上其他高校保研过来的,留给考研大军的位置越发少了。琢磨着回去之后好好查查那位姓何的教授,毕竟人家刚到桐大任职,说不定能捡个漏。更何况这个年纪就能和那么多泰斗级别的人物平起平坐,想来也不会是泛泛之辈。正寻思着,木门开启的提示音将顾楠溪拉回了现实。赶紧缩回了伸长的双腿,将有些杂乱的裙摆重新规整了一下,顾楠溪端坐着,心跳莫名有些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