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着雪的夜,整个邛崃派都被一声尖叫所惊动了。
陈若合在走廊、院落、墙巷中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她甚至连外衣都没有披,雪落在脸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她的脑中只回荡着云海清满脸是血的样子。那副场景让她有了许多难过的联想。小说里黑化的陈炽,死于非命的云海清和陈若合……
直到她感觉和一个人迎面撞上,她摇晃了两下,几欲瘫倒在地,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肩膀。那人是她的师父,陈措。
“若合,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师父的声音,这个时候,特别让人安心……
邛崃派大弟子云海清在除夕将至的时候,因为饮了一口屠苏酒,导致面部血流不止。这件事闻所未闻,就算传出去,也未必有人会相信。这个时代没有工业甲醇勾兑的白酒,就算有,也不可能把人给喝成满脸流血。
一定是酒里面被加了些什么东西。云海清只喝了一口,就成这个样子,脸上血流不止,不能言语,不能挣扎;若是多喝几口,岂不会失血过多而亡?
陈若合难过地盯着那个陶制酒壶。里面还满满地斟着酒,不祥的毒药。要是她说服云海清不要喝这个酒,也许就没事了。这酒到底是谁送过来的呢?又是谁往里面加了料?
云子棠。陈若合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人。她嫉妒云海清爱上了自己,于是千方百计想要谋害她。虽然不知道云子棠是从哪弄来这般奇怪的毒药,但她的心肠实在是太为可怕了。她本来是想要杀陈若合的,却不料那壶酒被云海清误饮了……关汉卿《窦娥冤》中也有类似桥段,陈若合理清楚逻辑顺序也并不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从明天开始,开始洋洋洒洒狗血大戏【好像之前不狗血一样】
☆、中毒
云掌门赶到陈若合屋中时,连外袍都没有穿。乍见满脸是血的云海清,邛崃派掌门人只是皱皱眉头,便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块白布为云海清擦拭干净脸上的血,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按住了他的脉搏。过了一会儿,他说:“脉象紊乱细微,恐怕非是单纯毒物所致,可能是异毒之类的。”
随后他看向陈若合,温和地问:“陈姑娘,海清是怎生变成这副模样的?”
陈若合分明没做亏心事,却也惧怕云掌门此时此刻的眼神,活像x光将她的心肺都照了个透一样。师妹陈若初挤过人群站在陈若合身边,握住她的手,让她感觉到一些温暖。起码这种时候,家人还是在她身边的。
陈若合如实说了那壶酒的事情。云掌门将酒壶端过去仔细查看,打开壶盖闻了闻后,有些变了脸色。
“像是魇毒的气味。恐怕……是祭国的人所为。”云掌门说。陈若合听了个“眼毒”,还想这毒药是不是专门伤眼睛的。
站在一边的陈措却像是心领神会,神色凝重地说:“难道传闻是真的?”
“没错。世上当有如此奇人,只是不知为何要对海清出手。”
陈若合听得云里雾里。掌门人的意思是,云海清之所以会这个德性是因为被什么别有目的、且会异术的奇人所害。难道整件事情都与云子棠无关?在遇见她之前,云海清可能也在什么地方结了仇。
那壶酒作为重要的物证,被云海清的小师弟,小透明云子风用一块脏兮兮的布帕包起来,捧在手里,一边喊着“借过借过,剧毒药物,沾上必死”,一边跑出去。挤进屋内的人越来越多,邛崃派留下来的二三十人几乎全都跑来看热闹了,自动将血泊中的云海清围成一个圈。陈若合忧郁地站在边上,却听见有两个门人在窃窃私语。
“……早说过的,大师兄和那娘子相好会出事情,你瞧……就是妖女……”
“不过这事似乎和娘子没有关系啊,大师兄是误饮毒酒。”
“哼,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毒就是那妖女下的,她只是演一场戏而已。就算不是她做的,也是她将大师兄克成这样……”
“你有所不知,当时断层崖的陈圣卿过来请大师兄时,就说这妖女犯了急病……”
陈若合愤怒地瞪向那两个门人。他们见到陈若合正看他们,都住了嘴。陈若合又忧心云海清,又愤怒恢复了妖女头衔。此时此地不适宜撒泼,难免憋了一肚子鸟气。陈若初就站在她师姐旁边,自然也是听到那番话了,哼了一声,低低道:“也就只会在背后中伤罢了。”
云海清脸上的血逐渐止住了。云掌门便用白布将云海清的脸罩上,打远处瞧,活像太平间的尸首一般,让陈若合心头沉甸甸的。掌门人不再多言,只是命令几名徒弟将云海清抬到邛崃派大堂中去,他还需要再看一看。
云海清的二师弟云子墨相当彪悍,推开旁人,直接将云海清公主抱起来扛出门外。血从云海清的衣服上滴滴答答落下来,掉落走廊的地板上,让人触目惊心。云子墨不停地对云海清说:“师兄,师兄你能听到子墨讲话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海清也不答话,不知道他是听不见了还是说不出话来,手只是攥住云子墨的衣裳,给他沾了个血手印。陈若合跟在后面见着,心里沉重。云子棠那婆娘呢?她四下转头去寻,没有见云子棠的影子,连云子义也没见着。云海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俩货跑哪去了?
陈若合故意稍微落下众人一些。陈若初扯了她几次,见她也没有跟上,便不再管她,径直去寻心爱的师叔了。关心云海清的、去凑热闹的人都匆匆往前走着,夜色深沉,只有房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像是充血的眼睛一般在风中摇曳,冷冷注视着这一切。见没人注意到她了,陈若合转身便没入茫茫夜色。
她要去找云子棠。云海清这件事,多少和云子棠有关系,只有知道云子棠在那酒里做了什么手脚,才能想出办法来解决。不过,穿越前的陈若合虽然不是药剂化学专业的,她也知道让人血流不止的毒药十有八九是神经性混合毒药,而且如此烈性,云子棠一个小姑娘,是从哪里弄过来的?
绕过走廊后,她便接近了云子棠的房间。房中烛火亮着,映出窗户纸上两个人影。陈若合躲在墙根,双手抱着膝盖蹲下来,听他们在谈话。
一个声音果然是云子义的,带着些怒气:“四师妹,阿寒究竟给了你什么东西?”
云子棠不语,陈若合再仔细听,只听得些抽抽搭搭的声音,想来是在哭。陈若合气得牙根痒痒,云子棠心思不正,闯了大祸,这会儿又装什么可怜。云子义小受一枚,性格软得不行,面对妹子的哭泣最没有办法了。果然,云子义再说话时,语气缓和了许多:“师妹,你且不要哭。阿寒现在不在邛崃派附近,但大师兄这件事,非解决不可。她给了你什么毒药,兴许我能解。”
原来是阿寒给的云子棠毒药吗?那娘子同她和云海清都无冤无仇的,凭什么帮着云子棠害她?阿寒果真不是寻常人,也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