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我的爹娘呢?”一道稚嫩童声在寂静中响起。抱着她的阿婆却是红了眼眶,轻轻摇晃着,声音仿佛被风吹散了。
“你的爹娘在天上。”她抬头,空中只有几片白云悠悠。
尖锐的哭声骤然响起,她挣开阿婆的怀抱,抽泣着说“你骗人,你骗人”,而阿婆只是用她那双苍老的眼睛望着,其中是化不开的悲伤。
她跑起来,两个羊角辫上下晃动,缝补的旧衣随风摇曳。年幼的她觉得自己跑了好久,地上的草由稀疏变浓密,阳光从树叶缝隙间落下。
这里是哪儿?她仓促回头,只见一片陌生。不过片刻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她背抱起与那人平视。
许是心虚,她嗫嗫嚅嚅道:“阿叔。”
“又和你阿婆吵架了?”被称作阿叔的人畅怀一笑,“我教你一门很厉害的功法,好不好?学了之后再和阿婆道歉。”
她低头,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阿叔将她放在地上,从腰中抽出一把刀,忽的目光凌厉,仿佛面前不是一棵树,而是他的寻觅多年的仇敌。
大刀在手中翻转挥舞,树叶与花瓣齐齐飘洒又落回地面。一记劲风与她擦肩而过,削掉了她肩上一缕发丝。
“阿叔,学这个有什么用啊?”趴在阿叔肩上,她问道。
“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阿叔回答。
走过山间小道,林影被夕阳拉得无限长。黄昏日落,炊烟袅袅,村中狗吠鸡鸣渐起,村头阿婆一脸焦急,直到她到了阿婆跟前,阿婆揪着她的耳朵与阿叔道谢。
“阿婆我错了——”她亦步亦趋跟上阿婆,家中饭香味儿令她心猿意马。阿婆不理她,她只能找话聊着:“阿叔去树林里干什么,那里都没人去的。”
阿婆定步,嘱咐道:“离他远一点,听到了吗?”又哄着她去吃饭,阿婆眉头舒展开,舀了一勺青菜塞进她的嘴里。
向远处看,夕阳与山头划出白日黑夜。饭香味儿变淡,她莫名有些想哭,像是离开了水的鱼儿。
……
许久桃应红睁开眼,怔愣看着房上悬梁。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耳窝,她已经好久没有梦到阿婆他们了。
“老大,老大!”外面传来秦阮的叫喊,得到桃应红应允后,秦阮急慌慌推门而入,见到自家老大稳稳坐在床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还没等桃应红问什么,秦阮环视一周,忽然愤愤说道:“我就知道谢礼没安好心,竟然把你放在他的卧房。老大,美人计可以用但是倒也不必牺牲那么……大。”
美人计?等等,这里是谢礼卧房?
桌上是一卷书籍,还有处理公文的印章。香炉冒着烟,壁上挂着一幅字画,这里确实是谢礼房间。
“秦阮,你没有和谢礼动手吧?”桃应红不欲多加解释,她转言道,抱着一丝“三当家已经足够稳重”的信念问道。
秦阮摸了摸后脑勺,面上略微尴尬:“没有动手,就是吵了一架。虽然我看不惯他,不过他能力倒是没话说。王家暗中搞破坏,很多人拦着我们,他几句话就给解决了。”
那是自然,桃应红在心中应和。见她困倦,秦阮也没有久留,向她告辞:“老大我们先回去了,有事叫我们。”
桃应红:“你们去找张娴,她来安排。”别的人她终究还是信不过,秦阮重重点头,脚步声渐远。
一番对话下来,本就混沌的脑子又疼起来,桃应红捂着太阳穴试图缓解,却是无用。窗子冷风不断,她没力气下床,只好任风吹着。
“怎么不关窗?”谢礼姗姗而至,手上依旧是一碗汤药。还未至跟前,桃应红就推脱道:“我不喝,我已经好了。”
汤药被稳稳搁置砸桌案上,谢礼踱步而来,又欺身向前,额头互抵。呼吸间气息喷洒,桃应红嗅到他身上的皂角香,尖锐刺痛忽然平复下来。
不过片刻,谢礼退开,用命令式的口吻道:“还没有完全退下来,快喝。”
桃应红不吭声,谢礼又说:“不想自己喝,我喂你。”
朝廷信笺搁在桌上,也不知谢礼是否已看到。喝完汤药,桃应红犹豫道:“朝廷要来人,你知道?”
虽是疑问,却是肯定。谢礼颔首,神情带着一丝无奈,来的人正是他曾经缔结婚姻之人,林舒。
这次见证怕不是林舒自己的意思,她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定是祖母想得知他的近况,又恰逢陛下心血来潮派来见证人,林舒才得以到春城。
只是……虽然他早已和林家退亲,但不知桃应红是否会介意自己的隐瞒。他抬眼,见桃应红低头数着被褥上的花纹,发丝遮挡住她的神情,好像——在等着自己说什么似的。
谢礼心中一动,他上前拿开桃应红攥着被褥的手,眼睛直直望着她:“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她盯着那一只青筋分明的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