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鸢轻轻叹了一口气,丝韵已经将茶水煮好,她轻啜了一口茶,虽然心急,却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自己的脚程,她自己也明白,勉强不来的,不如好好的歇一会儿,以免到时候走不好了,还累得丝韵得背着她走一路,就算丝韵不会有第二句话,她却做不了这样苛刻的主子。
丝韵拿出了干净的碟子,放了两个小点心,一口一个,刚好是善鸢的食量,善鸢心怀感激的将点心配着茶给用了。
她们俩是身负任务的,不是出来郊游的,可这也不减丝韵对她处处维护、处处周到。
她对丝韵的感觉特别的复杂,毕竟丝韵是他特意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就算想要忘了他,每一回接受丝韵的照顾,就会想起他。
以往不觉得,如今想来却觉得这个男人心机重得过分,明明说不娶她,在外头对她很冷淡,可又让她不得不惦记他的好。
休憩了一会儿,两人继续在这底底下的密道里头行走,又走了将近三刻钟的路程,这才抵达了终点,丝韵扣了扣那沉重的铁门,敲了第二下门就开了。
“哎哟小祖宗总算来了!王爷又闹起来了,怎么都不肯好好听莫军医的话啊!”来人的声音极快,要不是听习惯了,那还真的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安总管你冷静一些,我马上过去看看。”善鸢脸上带了一点点的笑意,虽然并不是应该笑的时候,可是再见到安德公公对她来说是一件特别温暖的事,老公公叨叨絮絮,呶呶不休的嗓子对她来说也是种安慰。
在她父母双亡刚到贵妃宫里的时候,安德公公也常常陪着她,每次见她掉金豆豆,便会小祖宗、小祖宗的喊着,还会吩咐徒子徒孙给她骑大马,整体而言,这个老公公善鸢是很喜欢的。
不过这安德的名字里虽然又有个安字,又有个德字却不是什么善茬,他是排名第一的大内高手,当然……这件事除了皇帝和鹿鸣之外,没有人知道。
皇帝偏心贵妃和鹿鸣,偏的心安理得、不加掩饰,早就已经把两人推到风头浪尖,所幸鹿鸣本身极有能力,这才不至于在皇后和太子明里暗里的加害中落马。
安德如今在荣王府里头当总管,是鹿鸣在京中的耳目,安德和掌管东厂的大掌印是双生兄弟,在上京也可以说是横着走了。
如此威风凛凛的安德公公遇到了荣王却是束手无策。
天生以一物克一物,那杀伐决断的荣王只有一个软肋,他费尽心思藏着的软肋。
“本王无碍,起开!”
“王爷,您就赶紧把药喝了吧,您不赶紧好起来,贵妃娘娘可要寝食难安了。”
“本王不是说过了,不许把消息往宫里传!”
寝房里头的争执声戛然而止,转为低沉不悦的嗓子,“你们把她叫来了?本王的吩咐都当耳边风了?”
鹿鸣从小习武,又在战场上培养出了绝佳的听力,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分辨出了门外的脚步声,一双来自丝韵,几近无声的暗卫,另外一双来自世家贵女那种慢悠悠的脚步。
而这样的步调又独属于那个人,令他魂牵梦萦,无数次在梦里响起,当他想要追上去的时候却又发现只是一场梦。
“王爷,不告诉准王妃,她怎么会心疼您呢。”蔚洕一阵挤眉弄眼,左眉上的疤像只扭动的蜈蚣,让他无端想要揪他的眉毛。
鹿鸣的心中一阵骚动。
确实,他很想见她,可他不想让她瞧见他如今狼狈的样子,也不想让身边的血腥吓到她。
“准王妃一听到您受伤了,马上就主动要求来探视您了呢!”蔚洕也是了解自己主子秉性的,虽然极难伺候,但有的时候也挺好哄的,尤其是涉及那位主儿的时候。
鹿鸣抿着唇,那失去血色的平直的像是被尺子画过,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丝韵在门口通传了一声,门马上被打开了,开门的是鹿鸣王府的小厮望水,望水的脸色紧绷着,在瞧清门前的善鸢之时,脸上明显的放松了。
鹿鸣耳边的脚步声一点一点的靠近,他的心慢慢的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是不彰显。
在北境上了战场,开始与敌军厮杀以后,他便染了一身肃杀之气,又冷又硬,有了止小儿夜啼的凶名。
善鸢走过外室,走进了寝间,她第一眼就望见了鹿鸣,从上一回见他至今过了多久的日子,她明明娴熟于胸,却只能故作不在意,就算他端着一张冷脸刺痛了她的心,她还是大步走到了床边。
想她喂
鹿鸣的寝房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冷硬,所有的摆设都金贵,可是简朴而充斥着一股孤索的味道。
他的床是一张巨大的架子床,床架的雕工是简单的方形图样,挂着玄色的床幔,床幔上绣了象征王爷身份的金蛟,那金蛟似乎是这整个寝房里唯一绚丽的颜色。
善鸢对鹿鸣的美学本也没有什么寄望了,连多看一眼都不费心。
“又不喝药了?以前是怎么劝我的,自己如今却不喝药,难道是怕苦?”
善鸢平时文文弱弱的,说话的声音可温柔着,可面对鹿鸣,脾气就大了起来,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这般的变化。
“不是怕苦,是不需要,我无事,不需喝药。”光是不需,就说了两次。
鹿鸣望着善鸢,虽然看似蛮不在乎,实际上心里却是近乎贪婪的渴望着与她更加亲近,他的十指悄悄的收紧,紧张得口干舌燥,脸上的表情越发严峻了起来,脸黑得像是锅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