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瑾看过那人的尸体,不仅胸口处有用簪子刺过的痕迹,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痕,只可惜兰若仪捅的位置不对,再偏上些许才能一刀毙命。
一想到此处心头若有所思,看着娇弱无骨的女郎动起手来半分不留情,深养闺阁中最后能动手反杀,由此可见,她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脆弱。
久久未等到答案,山匪衣襟尽湿,他早就知自己无法活命,只想给个痛快,而不是这样苦苦折磨。能够做主的只有眼前之人,他咽下心底苦涩,暗恨自己不该为了那笔钱做这桩买卖。
“贵人,该说的小人都已说了,您看……”
房中光线昏沉漆黑,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山匪胆颤心惊,数次想咬舌自尽却无法做到。
遽然,微亮锋芒划过眼前,下一刻双手痛楚难忍,鲜血淋漓洒落一地。
断掌落在逼仄角落,同黑暗融为一体,身着白衣锦袍的翩翩公子目光冷淡望着这一幕。
他想,可惜了这身新衣。
……
“世子,你是说那山匪死了?”
兰若仪身子已经恢复些许能下地走动,只是因为短暂失明的缘故只能勉强扶着白墙,生怕撞到尖锐物品。
自然,桓瑾早已命人将屋中物件收拾好,留出一大片空地,免得她磕磕碰碰。眼下他们已经离开麓山来到一处村落暂住,虽说萧琮已坠落山崖生死不明,但一天没有看到尸体他不会放心。
“是我没让人看好,今晨咬舌自尽,不过他也吐露了一些事。”那个山匪自然没有死成,而是直接交给温酒,至于今后是死是活他并不放在心上,“先前你在临安城中,可得罪过什么人?”
早在山匪直言要取她性命的时候她就明白背后定有主使者,她猜测过无数人,却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抱歉,恐怕需要给我一些时间想想。”
这件事关乎到她的生死,即便有世子萧琮的保护,但敌在暗,一日不弄清楚最后的主使者,就像是一柄尖刀悬在头顶随时落下,时时刻刻不得安眠。
“无妨,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桓瑾温声说着,眸光微动,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不是说萧郃一路护送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见踪影?”
若不是他开口,兰若仪恐怕真要将萧郃此人忘掉,一想到他在驿馆中说过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心底不断翻涌着令人作呕的情绪。
她的表情变化太过明显,桓瑾自然尽收眼底,抬手轻抚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愈发温柔,柔和如春风,吹散种种不安:“七娘,你我虽说是未婚夫妻,但这桩婚事也是板上钉钉。萧郃虽说是我二弟,可毕竟不是一母同胞,你可明白?”
寥寥几句关切之语打破兰若仪心头的纠结,她不由想到宋氏曾经说过的话,萧琮为嫡,萧郃为庶,再加上萧琮才是世子,他们今后是夫妻,应当更相信他才是。
“这一路世子可曾遇袭?”兰若仪索性将萧郃的野心脱口直言,“他曾说‘大雪封山你会死在这里’,他是不是派人暗杀过你?”
她的关切令桓瑾五味杂陈,他一面欢喜着她的关心,一面又憎恶她关心之人是那个未曾谋面的萧琮。
大掌顺着发丝缓缓抚过,馨香满怀,眼眸一点点变暗,他克制着心底窜动的想法,直勾勾凝着她,幽深如墨。
“嗯。”
声音喑哑难以自持,忍了又忍。
兰若仪乍听之下以为他是被萧郃的野心惊讶到,想着萧郃恐怕还有联合外敌之嫌,可惜手头没有证据,不能全部相告。
“世子,我离开之时驿馆正好起火,不知二公子现下如何?只是……他恐怕别有居心,你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轻信他的话。”
这位世子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只知打打杀杀铁腕冷血,反倒温柔体贴,否则怎会在递过药汤以后另外给了颗蜜饯?或许先前萧郃所言不过是离间罢了,左右他那个人狗嘴里也吐不出什么真话。
一位是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婿,另一个是一路觊觎嫂子的浪荡子,如此对比,她自然更相信萧琮,也更担心他。
迟迟未等到回答,兰若仪生怕世子掉以轻心中了萧郃的诡计,可偏偏看不见只能伸手去探。
“世子……”
柔若无骨的玉手无意碰上一片温热,错愕间正要将手收回,另一双大掌适时落下,覆在其上。
骨节分明,虎口多了薄茧,那是他的。
“七娘——”
公子倾身,眼底似蓄了重风浪,渐变浓稠,温温柔柔的絮语像藤蔓钻入她耳中,“我自然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