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人俊管不了那么多了,扶他靠墙坐下便起身跨过拉门,屋内的情景确是令他一惊。冯啸琛侧头俯趴在案几上,左臂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垂落到地面,另一条手臂则被拧到身后。云连用膝盖压住他的肩膀,微偻着背,右手紧扣住他的喉咙。几名手下聚拢到一处,有枪的掏枪没枪的操刀,纷纷对准了他。“把东西放下,出去。”无人动作。“我的手比子弹快,信不信?”云连说着手上施力,冯啸琛一个哆嗦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哀嚎。“我再说一遍,东西放下,出去!”背光之下他的表情被掩盖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那漆黑的瞳仁映在雪白的面孔上却是无比清晰。手下像见了鬼似的看着他,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枪,没犹豫几秒便脚底抹油,跑了。云连感受到身下之人的恐慌,那一身腱子肉几乎要从骨架上抖下来。“冯经理……”轻笑一声,他抓起冯啸琛的手搭上自己的腰侧,“您看,我这算得上是上等货么?”指尖触到冰冷滑腻的皮肤,男人仿佛被烫到了似的一个抽搐,猛地抽手。云连攥紧了他的手腕往后扯,硬是将整个掌心贴到自己腰上。“冯经理,您品品嘛!”冯啸琛痛呼一声,话音中带了哭腔:“算,算得上!”“算你妈的算。”云连揪住他的头发狠狠往案上一磕,“还真敢说!”凶器早就在混乱中不知被抛到了哪里,云连一摸腰后抽出自己的匕首,挥手就往冯啸琛背上划了两刀。“我让你跟我抢人!我让你割人肉玩儿!”血从伤口里渗出来,没一会儿就把布料染红了。“你这么喜欢割肉,怎么不割自己的?看你这油光水滑的,割起来多舒服。”“饶,饶了我吧……我不敢了!”“喜欢听惨叫是么?我也喜欢……不过我不喜欢听美人的,喜欢听猪的。”“啊啊——!”“再叫响点,爷没听见!”云连在冯啸琛的惨叫声中,慢条斯理地将他画成了一个血人。连人俊静静在站在门口看他手起刀落,嬉笑怒骂,心里仿佛有一个地方被悄然点燃了。那一刻,明明在做着血腥而丑陋的事,男人的面孔却是那么的鲜亮,热烈和清澈。就像一朵生长在淤泥里的恶臭的花,突然有一天带着火苗在他面前绽放出最瑰丽的姿态,也将那温度深深印到了他的眼底。他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何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明白了那副并不算强壮的身体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明白了一直以来他是如何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他明白了他。冯啸琛面目全非地被手下架着出了旅馆。云连返身帮着连人俊将林香月扶进屋内。混乱中他被冯啸琛一刀扎中了右肩,伤口颇深,过了许久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冒,再加上胸前和颈侧的大小划痕,瞧在眼里触目惊心。“我去车上拿药箱。”“你上这种地方还随身带药箱?”“下午出诊完就直接过来了。”连人俊站起身来,目光扫过云连那一身斑驳的伤疤,“你身上怎么回事?有没有伤到哪里?”后者头也不回地道:“旧伤,没事。”连人俊出去了,云连单膝跪地,用茶巾轻轻擦拭林香月沾满血污的前胸和肩膀。“对不住,害你挨了刀子。”“云先生,你救了我。”“若不是我突然闯进来,他也不至于疯成那样。”“这种地方,客人酗酒撒疯是常有的事……”林香月忍痛坐直身子,摇了摇头,“冯先生是这里的常客,脾气大,不好伺候,香月早就习惯了……”“他经常为难你?连人俊也不管管?”“连医生也是客人,怎能给他添麻烦?”“你这金主对你不怎么样嘛!”云连笑道,“要不你跟了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林香月侧过头来,一双凤目翕然。云连见状心里咯噔一跳,慌忙补充道:“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连人俊提着药箱进来,还顺路捎回了云连扔在冯啸琛房内的上衣。“衣服穿上。”把毛衣和衬衫剥开往榻榻米上一扔,他突然看到云连的左侧蝴蝶骨部位有一个淡色印记。“这是什么?纹身?”弯腰凑近了一看,那形状像是一条盘立着的蛇,到了头部却分了叉。连人俊正欲伸手去摸,云连转过身来,拾起地上衣服往身上套:“胎记而已。”“胎记怎么长成这个样子?”“你问我我问谁去?别废话了,快给香月看伤。”连人俊在林香月跟前蹲下,从地上拾起沾了血的茶巾,皱眉道:“你怎么用这种东西给他擦伤口?会感染细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