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姜把柿子挨个削皮,蒂上留了一小节枝子便于拴绳子,皮也不扔,留着来捂柿霜。
胡煦得空也来帮忙,两人坐在门口大树下,忙活半日才将柿子尽数削完。胥姜锤了捶僵直的腰,起身去找来麻绳,将柿子一个个的拴起来,挂在后院屋檐底下。
红红的柿子一排排垂下来,煞是好看,胡煦敲了颜料磨成细粉,又在院子里铺了案板,执笔钩描。
等胥姜把柿皮晒好过来看,见他正巧画到自己,虽还只是几条墨线,已然能看出动态。
“好一手妙笔丹青,若是画成,挂在肆里售卖,也当能卖个好价。”
胡煦笔梢一顿,轻说道:“这幅不卖。”
胥姜只是顺嘴一说,并无强求之意,便道:“也好,自己作收藏,看着也赏心悦目。”
“虽不售卖,可若东家喜欢,竹春愿将此画赠与东家。”
“你舍得?”
胡煦但笑不语,继续去描手下那个正在晒柿皮的女子。
胥姜也不打搅他,收整好东西,便去前肆坐店,顺便修补还未完成的蒙学诗集。
眼看就要到年底,她要紧赶着修完,誊抄后连并胡煦那册诗,一并交给府衙检审。只盼着能赶在明年春学前,将文书批下,集印成册,才好上架售卖。
在送检府衙之前,她还想请杜回替自己把把关,这些日子即便不刻意去打听,她也大致拼凑起了杜回等人的身份。
杜回乃现任国子监司业,有他掌眼,这套蒙学新册,当不会有谬误。
且据她与杜回几番接触,了解到此人虽面冷语恶,内心却极为正直,也极具责任之心。有他参与,这道蒙学新册只要成书、上架,不必她去拜求,他便会主动揽下推行之责。
以他的地位、名声,此套册子经他之手,流传于京城,是迟早的事。
胥姜畅想了一番,回过神来去找那书册,却找了半晌没见踪影。
“去哪儿了?”
她转身跑到小门去问胡煦,“竹春,你可见着了那套蒙学诗册?”
“在进门第二个架子顶上。”
“哦。”好端端放架子顶上作甚?胥姜搬来凳子,踩着去找,果真见着了那书册。
“怎么……”她将书册拿过来翻看,却见其已被重新翻钉过了,里头的残页也被补全,且一字不差。
不仅如此,在书册旁还放着一沓还未裁钉的宣旨,上头按尺按寸誊抄着诗册的内容,包括批注。且不同人的批注,竟用不同颜色的颜料来抄写的,一眼看去,清晰明了。
“竹春!”她激动得大叫一声。
胡煦被吓了一跳,赶紧扔下笔跑了出来,“怎么了?”
出来却见她正站在凳子上,神情激动的翻着他誊抄的诗册,便赶紧提醒道:“小心!别摔着!”
胥姜跳下凳子抱着诗册跑到他面前,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你什么时候把这套册子修钉好的?”
原来是为这件事,胡煦松了口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昨日修补全的,反正闲着没事。修补完后怕弄丢,又顺手重新拆钉了,说起来那米铺东家还帮了不少忙。所以后来他托我誊抄一份给他,我便应下了,不过昨日补完书,又忙着补画,便耽搁了,没誊抄完。”
胥姜翻了翻那誊抄的那份,确实只抄了一半,仅这一半已经很了不得了。
昨日一天,又是修书,又是补画,还誊抄书册,一个人几乎干了两三个人的活儿,且活儿还干得精细,这是哪里来的奇葩。
“我觉得工钱给你开少了。”
胡煦轻笑出声,一张斯文的脸瞬时镀上了几分光彩,“这才几日?东家若要给我涨工钱,也要等下个月啊。”
说完他又回院子作他的画去了。
胥姜盯着他,提醒自己千万别亏了他,万一人跑了,她上哪儿找这么个事事可心的去?
趁着时候还早,胥姜干脆顺着胡煦誊抄的内容接抄,二者一人在内院作画,一人在树下抄书,倒十分和睦安宁。
“胥掌柜!”一道声音从巷口传来,胥姜抬头一看,原来是楼府摘柿子那小厮。只见他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了十几只梨,正欢欢喜喜地朝这边走来。
胥姜捡了纸笔,起身相迎,“你怎么来了?”
“我家少爷……咳,老爷,我家老爷得知掌柜喜欢吃这梨,特地摘些,让我给掌柜送来。”
胥姜接过篮子,掂了掂,还挺沉,赶紧道:“一路过来累着了吧?要不要喝口茶,用些糕点?”
那小厮眼珠一转,点点头,“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