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多少?」
「半寸!」小悠再也顾不得十几年如一日的玉树临风,指着萧同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八月十五月亮正明的时候喝醉了酒去闯皇城,还穿着一身白衣服!你脑子让狗吃啦!比猪还笨!比驴还蠢!想找死也别在京里找啊!你知不知道老爷为了保你恨不得倾家荡产!!夫人为你哭得肝肠寸断呐——」
「……」如果他说这番话是想让萧同愧疚无比,那他是达到目的了,这么多年来,萧同第一次深深觉得对不起双亲。血气上涌,「哇」地吐出一口血,小悠一下子停住口,麻利地用布巾抹干净他的嘴边,手按在他胸前檀中穴上,缓缓地输入内力。这一连串动作都是出于本能,是他们多年相处的条件反射。
小悠的手微微有点颤抖,内力却很平缓地注入萧同的胸中,虽然还不能全部打通受损的经络,却已经让他舒服了好多。小悠的内力又进步了呢,萧同赞叹地想,看看他依然铁青的脸,没敢开口夸他。
「粥……」
小悠输送内力告一段落,还没决定是否继续刚才的慷慨激昂,萧同一个微弱的、极其微弱的字就决定了他的方向。小悠瞪他一眼,拿过另一碗粥来,一点一点地喂他喝。第一次在小悠的面前占了点上风,萧同心情大好,微笑起来。
「还笑!一只脚都迈进鬼门关了!」
「……饱死鬼。」
「你——」小悠忍不住手上一紧,萧同立即晕去——不是真晕,假装的,反正他晕着醒着状态差不多,只要眼睛一闭,相信小悠是看不出来的。
「小同?小同?」小悠低声地叫,声音中透出毫不掩饰的焦急,萧同心中好暖——还是好兄弟贴心啊!咦,一滴水掉在萧同脸上,萧同急忙睁开眼,又一滴正落在萧同眼睛上,小悠又哭了啊!
「小同?」小悠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醒了……」见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幅惊讶的样子,他忽然醒悟刚才萧同是骗他,顿时羞怒交集,用力把他一推,骂道:「你——」他再说什么萧同没听到,因为萧同这次真的晕过去了。
似梦似醒之间,萧同感觉到有人在用温热的布巾轻轻地擦他的脸,好舒服。嗯,怎么有一股香气?萧同精神一振!
香!东坡肘子!
萧同精神大振!猛地睁开眼来,双目中精光闪烁。小悠正在给萧同擦脸,没提防萧同突然瞪这么大眼睛,吓了一跳。
「醒了?」
「嗯……」身上感觉好多了,小悠这几年除了勤练伤口包扎处理之外,还四处收集伤药,利用他的职务之便,搜罗了不少好药,这次都派上了用场,效果还真是不错。
「先喝点粥吧。」小悠端过一小碗白粥,这次没放桂花酱。
「……」萧同不满地望着他,什么嘛!明明有香喷喷的东坡肘子,为什么给他吃白粥!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每天只能喂进去一点水,身子虚得很,还不能马上就吃肉。」小悠耐心地给萧同解释。
那为什么还拿东坡肘子来?萧同不满,光给闻不给吃,他想乘机整他啊!
「谁让你怎么都不醒,最后还是老陈念叨你最爱吃他做的东坡肘子,为了这个说不定会醒来,所以才试一试。」小悠抿嘴一乐,接着道:「还真灵,看来你一定是个贪吃鬼转世的!」
萧同无可奈何,只好先喝白粥,身体还是动弹不得,小悠一手托住他的头,一手拿着碗,一点一点倾过来,喂进他嘴里。
萧同喝粥不爱用小勺,喜欢大口大口往嘴里倒,小时候还不能喝酒的时候,就用大碗喝粥来显示豪爽气概,现在豪爽不得,只能让人用小碗一点一点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不过白粥真的很难吃,萧同闭住嘴巴,眼巴巴地望着小悠——
「不行。」
再眼巴巴,惨兮兮——
「过两天再吃肉,不想喝白粥就把这参汤喝了吧。」
再眼巴巴,惨兮兮,拼命眨眨眼睛,眼泪、眼泪在哪里,快挤出一点来——
「你呀!」小悠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从十岁起就没流过眼泪了,泪腺早干了吧!」
谁说的,几个月前萧同还哭了一回,让莫离那家伙给招的。他眨眨眼,没敢吭气,这事儿可不能让小悠知道。
「先吃一点点吧,你得快点儿好,才能多吃,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萧同点点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悠轻轻放下他的头,转身到一边去,萧同这才看清原来自己是在一个挺宽敞的大牢房里——这辈子还没有坐过牢,也算是开开眼,还是单间呢。这牢房居然像是在地下,阴冷得很。他虽然睡在地上,但身上身下有厚厚的被褥,嗯,被褥干净柔软,有家里常用的那种淡淡的熏衣草香,看来是从家里拿来的。
牢房一角放了一个小炭炉,上面支着锅,东坡肘子正在兴高采烈地冲萧同喷出香气。
「吃吧。」小悠让萧同的头枕在他腿上,一手拿碗白粥,上面放着细细撕碎了的一点肘子肉,一手拿着勺子,慢慢地喂萧同。
这回香多了,萧同也吃得快多了。又想方设法多要了一些肘子肉吃,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下来。
小悠把他的头放回枕上,拿布巾擦了擦他的嘴,笑道:「能吃饭就好得快了。放心,伤口情况不错。」当然,萧同自己的身体感觉得到,看来再过十天左右,不,七八天左右,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吃饭居然也能吃累!萧同很不满意地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