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老颜老宋还在的那些年,颜航和宋绘智的关系没有这么僵,甚至因为都是男孩,颜航小时候有一阵还挺喜欢跟着宋绘智屁股后面玩。
还记得小学低年级放暑假的那阵子,李燕和老颜要上班,经常把颜航放到田飞兰家里头,让同样是中学生的宋绘智看着他写暑假作业。
那时候他们俩不打架,也到不了互相看一眼就恨不得把肚子里的食儿都吐出来的地步,有时候写完作业了,还一块儿去楼下小卖店买点冰棍吃,那时候零花钱不多,宋绘心刚工作,一回家看见这俩弟弟可怜巴巴的就买点几块钱的小零嘴,还经常偷偷给他们留十块钱去小卖店使。“我操了二号你有毛病是吗!”宋绘智那边的麦克风开始激烈跳动,破防大骂。
“唉,还真有毛病。”虞浅撑着下巴开麦,“脑残。”
颜航看他一眼:“脑残说谁呢?”
“他啊,想什么呢?”虞浅很震惊,“不然还能说我自己啊?”
“哦。”颜航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在贴心给他解释病情。”
虞浅又笑半天,他的笑点一直不高。
“我招你惹你了?”宋绘智快气疯了。
“你昵称惹我了。”虞浅淡定说,“叫哪门子的李终硕,天天在游戏里面疯玩,还以为顶着这么个名儿就能考上了,大白天做梦呢?”
“关你什么”宋绘智反应过来,“你是谁,你是不是认识我?”
“你别管我是谁。”虞浅笑了两声,嚣张轻狂,“骂的就是你,在家啃吃养老金不干活不工作,废物一个放回收站收破烂的都不能要,还一天到晚打个考研的名义骗谁呢,你这种人再考几年也考不上,我真劝你骗骗别人行了,别把自己骗了,实在不行去村口挑大粪行不行,别一天到晚净给别人添堵。”
“颜航?”宋绘智从“快乐小颜”上面做出猜测,“是不是你,现在说话的又是谁?”
反正脸都撕破了,颜航也没所谓,正准备起身开麦,被虞浅按住手拦下。
“你别。”虞浅看着他,“我来说,你们俩里外里是一个屋檐下住的人,有些话我来说跟你来说不一样。”
“那你来。”颜航靠回去,觉得挺可乐。
他现在对如何打击报复宋绘智已经不太感兴趣了,骂来骂去就那么几句话,没什么意思,他现在倒是很想听听虞浅想说什么。
看看在第三个人眼里,如何看待他和他二哥这么多年的矛盾。
虞浅再次打开麦克风:“你叫颜航干什么?”
“肯定是你!”宋绘智把牙咬得是嘎吱作响,“你他妈的打击报复到游戏里了是吧。”
“你少叫他,你也配跟他说话。”虞浅换了个姿势,激情开麦,“你能不能撒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一天到晚还看颜航不顺眼,他一个人扛起你们一个家的时候你能干什么啊,还满世界找理由恨不得躲得干干净净呢吧,九堡铺发大水他能安排一家子逃难住宿,你能干什么,你能睡一觉起来还知道回家就算你良心没被狗啃完,别的不说就论你俩这家族贡献,颜航不甩你十几条街,我要是你我真就天天没脸见人躲起来装孙子,哪儿还敢那么多废话上去叫唤。”
“你懂个屁!”宋绘智等了半天,才见缝插针找到虞浅输出的缝隙骂一句。
“我什么不懂,你自私自利还不让说了?”虞浅笑了笑,“兄弟,我真没见过几个跟你一样的,亲妈亲姐一个不管,把大包袱美美甩在别人头上自己当甩手掌柜高高挂起的。”
他瞥了眼旁边看热闹的颜航,说道:“别说当年的事真相怎么,我们颜小航同学就算真欠了你们家的,这六年还也还上了,你们倒欠他的还差不多,哪那么大脸一天到晚还欺负他,颜航跟你不是一路人,他是一家的主心骨,而你就是个吸血的垃圾,傻逼。”
哪怕到了今天,颜航再回想当时那段时光,依然觉得比什么都美好,他就在田飞兰家里头过暑假,得他干妈田飞兰的照顾,跟宋绘心宋绘智都亲,白天写写作业,看看动画片,晚上等着他爹和老宋一起拎着茶杯从警局下班,顺路来接他回家,晚上吃完了饭,和李燕一家三口去公园里溜达溜达,跑跑步。
李燕那时候明媚漂亮,在公园散步时非要学小年轻,去拉老颜的手,老颜每回都不咋好意思,说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嫌丢人,但嘴上是这么说,还是老老实实牵着老婆的手。
颜航叹了口气,拧开水龙头冲沫子。
一切都变了,从老颜老宋走了以后,所有人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你说说你,死那么早干嘛啊。”他对着空气说。
虞浅抬起手摸了摸颜航的碎发,“当时只知道你叫什么名,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刘成就说那不如纹首字母得了,然后就有了这个,yh。”
手腕举在颜航眼前,颜航盯着那小小的两个字母,因为时间长,色彩已经淡了些。
他低下头,握住虞浅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侧过头,轻轻吻在那两个字母上。
“唉——”颜航闭了闭眼,“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很可怜,很心疼。”
因为没有什么精神寄托,日子过来过去,就只有自己一个人,暗无天日的生活在九堡铺里,所以仅仅是在校门口看见那么一个不足为道的、稍微有些生机活力的、勉强可以算得上美好的画面,就可以偶然记住这么久,当成纹身鼓励自己。
“还行吧。”虞浅笑得很温柔,释然地叹息,“当年跑来跑去的小孩儿现在是我男朋友了,这么想想,也就不算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