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个渴盼他能喂给她颗糖吃的小孩儿。慕云殊的手指动了下,竟有点想伸手去摸她的发。“慕云殊。”他开了口。嗓音清澈如水,如涧泉流动。慕云殊。逐星终于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她忍不住把这个名字,默默地在心里多念了几遍。她忽然笑起来,抬头望向他,“我叫逐星!”夜月逐流星的逐星。她没有说,他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他像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他停顿了下,喉结动了动,最终垂眼,只轻声应了句,“知道了。”捧着花灯的女孩儿额头上的血痕过分醒目,她勉强跟随他的蹒跚步履也十分可怜。但她还是在努力地跟上他的脚步。这时,慕云殊忽然停下来,他回头看她时,像是思虑了片刻,然后便试探着,朝她伸出了手。逐星眼见着他骨节分明的食指伸向她。当他指尖冰凉的温度停留在她的额头,伤口有点刺刺地疼。她呆愣愣地站在那儿,瞪着双眼睛,动也不敢动,好像连呼吸,都不由地凝滞了。像是有清凉的温度如风迎面拂过,浅淡的银辉流转的刹那间,她发现无论是额头上,还是膝盖上的伤口,忽然就不再疼了。慕云殊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流露出了然的神情。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他的眼底不由流露出几分新奇。他收回手指的瞬间,低眼时,定定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很久。而这个时候,逐星愣愣地试探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今天早晨还流着血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她伸手去触碰的时候,隔着薄薄的衣料,也根本感受不到伤口的存在。她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红肿破皮的额头这会儿也已经恢复平整光洁,没有丝毫伤痕的触感。“哇……”逐星惊喜地望着他,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也是此刻,她的肚子里忽然传来“咕噜”的声音,声比声绵长,即便周遭有那么多的人,慕云殊也还是听到了。在他看向她的时候,逐星忍不住红了张脸。她抓着衣角,有点窘迫。这几天她都没有吃到过多少东西。慕云殊忽然想起自己今天喝完药,吃过的那碟槐花糖糕。他好像也有点饿了……仅仅只是这么想,晃神的瞬间,他的手上就已经出现了碟糖糕。周遭所有的人,都看不到他。只有她。她望着他手里的糖糕,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却又抿着嘴唇,没有敢说话。像是只小动物。不会说话,只敢用那样可怜的眼神望着他。慕云殊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最爱的糖糕,像是犹豫了下,听着她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他还是好心地决定,给她块。于是在石桥上,穿着破旧衣裙,捧着只绢纱花灯的女孩儿,被她以为的神明,喂了块糖糕。冷掉的糖糕不如刚出锅的时候好吃。但嘴里槐花的香,糖霜的甜,还是丝丝缕缕地蹿到了逐星的心里头。在夏日的清晨,阳光开始慢慢变得刺眼的时候。从梦里醒来的男人摸索着床头的眼镜扣上鼻梁,他在床边呆呆地坐了会儿,偏头望着轩窗外在微风间摇曳的柔绿枝条。他以为,那不过是场梦。而她,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梦人。直到,他的目光停在窗边的桌案上。昨夜被他放在那儿的那碟槐花糖糕,已经不见了踪影。时间重复慕云殊有点分不清这几天以来他夜里所历经的那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了。如果说那仅仅只是场梦,那么他桌案上凭空消失的那碟糖糕又怎么解释?贺姨知道他的脾性,夜里也绝对不会来打扰他。整个慕家的园子里,除了贺姨之外和定期打扫的人之外,不会再有任何人来。更何况,谁又会在深夜来到他的房间里,只为了拿走碟糖糕?除非,那本就是他亲手送出去的。或许他以为的梦境,其实是另个神奇的维度?这天,慕云殊将封存在画室里的那幅《卞州四时图》拿出来,在院子里的太阳底下,蹙着眉看了许久。先是《天阙》,再是这幅《卞州四时图》。他这几天夜里,好像都进入了他笔下的画世界。那么她呢?稍稍闪神之际,慕云殊想起了那个站在河桥上,捧着个廉价的绢纱灯笼,副如获至宝的模样的姑娘。她的五官生得很精致,肌肤莹润,白里透红,双眼睛纯粹透彻,眼皮薄薄的,没有属于双眼皮的褶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