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她,只知道,她想陪着慕攸,她也从来都如此坚定。但除此之外,她却再也没有办法给予慕攸更多的回应。在慕攸成为慕云殊的十年之后,在逐星在那些画里重复了无数次的轮回,历经了无数人情冷暖之后。她终于等来他入梦《天阙》的那一天。而她也终于开始明白,什么叫做喜欢。她在他的画中世界,浮沉轮转,真切地体会了人世间的所有喜乐悲欢,也终于开始懂得了身为一个人的该有的所有情感。她在等他,从每一幅画里,找到她。她也在等待着,他找回自己那些被禁锢在他的画里的所有曾经。此时此夜,风声雨声。雷电闪烁,雨势淋漓。逐星分明察觉到有一抹温热的触感,滑落在她的耳后。她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忽然抬头望向他。“云殊?”她像是有点不太确定,抿了一下嘴唇,又有点忐忑,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我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有点紧张,她还揪住了他的衣角。慕云殊垂眼望着眼前这个凭空出现,又忽然扑进他怀里的女孩儿的面容,一时间像是有过往的许多记忆都一帧帧闪过他的脑海。他眼眶仍然泛红,眼镜的镜片已经氤氲着浅淡的雾色。他望着她不安的目光,望着她那样期盼似的望着他的模样……最终,他手指动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像是有点恍惚,他还有些不敢置信似的,手指触碰到了她的面庞。她脸颊的温度透过他的指尖。那是真实的触感。不是虚幻的影,不是他短暂的臆想。他的手温柔小心地捧住她的脸庞,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像是有无数种情绪翻涌如波,他几乎没有办法稳住自己的声音,“逐星。”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那是逐星最熟悉的语气。在卞州长大,后来又身居魏都平漾苑的那个少年,曾无数次这样唤过她的名字。逐星原本是很开心的。这许多年来,她从没有像现在再遇到他的时候,这样开心过。可此刻,她听见他的声音,望见他那样熟悉的神情,她咬着唇瓣,半晌还是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她的眼圈儿红得很快,哭得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这多年孤单无望,独自在画中世界轮回重复各种人生时所压抑的各种难过绝望的情绪,都开始爆发出来。明明,她以前不会哭的。因为那时的她还无法完全理解人类的情感。慕云殊也是第一次见她哭,他像是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用自己的指腹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你不要哭了。”他轻轻地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原来是个爱哭鬼。逐星吸吸鼻子,又往他怀里钻,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云殊,我好想你啊……”她的嗓音仍旧略带哽咽。“你都不知道,我可辛苦了,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她抓着他的衣摆,抽抽噎噎地就开始抱怨。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轻轻地应上一声,有时还会再添一句,“是我错了”。一夜过去,天光散落,云销雨霁。慕云殊好像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他几乎一夜无梦。他是被脖子上越来越紧的束缚感给弄醒的。睁开双眼时,慕云殊望着头顶那片雪白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后知后觉地低眼。他的被窝里竟然钻着一个小姑娘。此刻,她的双臂都缠在他的脖颈,也难怪他在睡梦中总觉得有什么锁着他,还越收越紧。不必掀开被子,他就能感觉到,她的双腿也严丝合缝地缠在他的身上。慕云殊那张原本苍白的面容陡然泛起薄红,脸颊忽然升腾的温度令他的睫毛颤了又颤,他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女孩儿微丰的脸颊因为他的动作而挤成一团。逐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见他时,她还有点迷茫,“攸攸?”她竟如千年前,在卞州时那样,下意识地唤了一句。“再说一遍?”慕云殊晃了一下神,反应过来后,他脸颊的温度更甚,却仍旧故作镇定,甚至还微眯了一下眼睛,捏着她的下巴,语气里透出点威胁。无论是曾经,亦或是现在,他都还是没有办法直视她的这一声“攸攸”。“云殊,云殊……”女孩儿转了一下眼珠,连忙补救。然后她又像是一只小动物似的,也没挣脱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反而继续往他怀里钻。“做什么?”慕云殊的脸颊已经泛粉。逐星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嘟起嘴巴,因为他捏着她的下巴,她说话声音有些模糊,“亲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