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不敢?”皇帝笑叹一声,摇头道,“这全天下,敢对朕冷嘲热讽的,也只你一个了。”也不是。还有个决明,只不过他嘲讽你你听不见。这话散仙自然没有说出口。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小半年没去见决明羊藿他们了。傍晚,京城左近,敛王封地。敛王一身劲装,英姿飒爽,气度不凡。他与皇帝同为太后所出,比之皇帝却多了一分俊朗,少了几分狠厉。夕阳还残存着些许余晖。此时的敛王正皱着眉头,在王府大院里来回踱步,不时瞟向王府大门。眼见着街上行人越来越少,敛王也等得越发心焦。终于在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管家回来了。“圣旨来了吗?”管家还没跨进门槛,敛王就上前急问。管家为难地摇摇头。敛王一跺脚,咬牙道:“皇上这是怎么了!这么点小事都不答应!”管家大惊,连忙拉着王爷入府,苦苦劝道:“王爷,您可不能这么说话!”敛王大怒,甩开管家的手,大声道:“说两句怎么了!我当了十几年缩头乌龟,抱怨两句都不成?这王爷当得可真窝囊!还不如个市井小民!”两旁下人皆听得胆战心惊,管家也脸色煞白,赶紧请王爷进屋去说。敛王狠狠朝大门瞪了一眼,用力甩袖,转身进了屋。管家跟进来,凑到敛王面前,小声道:“小的派人去打听过了,今天的折子,皇上已经看了。此地距离京城不过半天车程,皇上若是允了,圣旨也该明天才到……”敛王重重拍桌,咬牙道:“我只怕他又把折子退回来!我都上了几封折子了?他要是肯答应,能到现在还不批么?!管家你说说,有这道理吗?我又不是要造反!去哭个丧都不给,你说他——”管家脸色大变,顾不得礼节,赶忙捂住敛王的嘴:“王爷,这话可不能说啊!”又紧张地朝门外望望,叹道,“这个月的监察使恐怕也该来了。”提到监察使,敛王眼中怒气更盛。皇帝名义上给了他封地,让他放任自流,实则每个月都会派监察使来,看看他有无暗中谋逆。敛王从无造反之意,又跟皇帝一母同胞,皇帝竟然如此不信他,这令敛王大大心寒。然而,他却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没有。撤藩之后,他手下一点兵权都没了。钱财供给虽然不缺,皇帝却时时监视他,不许他出城半步。城门士兵都是御林军的人,皇帝下令,若无圣旨私放敛王出城,所有守城士兵处以极刑。而敛王本人,更是要以造反论处。到时不光是敛王府上下,就连平日与敛王交好的朝臣、师友,也要一并被砍头了。敛王重义气,皇帝就是看穿这一点,才以此要挟他。明明是同胞兄弟,为何要赶尽杀绝?何况自己对皇位根本一点兴趣也没有!皇帝真是残暴无道!敛王一拳狠狠砸向茶几。他内力深厚,这一拳又饱含怒气,竟将那红木茶几硬生生砸出坑来。管家骇然失色,连呼息怒。敛王长叹一声,也不愿再为难家人,遂让管家退下,自己到花园去散步消气。春寒料峭。侍女在前给王爷打着灯笼,王爷见她冷得发抖,便也让她下去了,自己提起灯笼在园中漫步。他是练武之人,这点寒气不算什么。只是在园中走着,他又想起当年与那人相识的场景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十三?十五?他只记得,那个时候,那人还不是什么武林盟主,不过已经是个鼎鼎有名的侠客了。那时自己也还年轻,大概只有十五六岁。他从小就醉心武学,因此请了许多师父来教。名师出高徒,他又极有悟性,很快就将师父们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接下来要再觅良师,可就难了。他堂堂王爷,又不能像那些江湖儿女一样拜入山门,而肯入王府当个武师护院的人,也难指望有什么大本事。乌大头出现的时候,敛王正在责罚一个沽名钓誉的拳师。那人光有扯谎的本事,在王爷手下却连三招都过不了。敛王大怒,光是打他板子还不解气,恨得要将他手脚砍断。那人听了自然大声哭号,这便给路过的乌大头听见了。乌大头趴在屋檐上偷看了一会儿,便飘然落下,笑着朝小敛王一抱拳。“听说王爷要找拳师,在下斗胆,毛遂自荐。”敛王正在气头上,看到这人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便且信他一信。当即撸起袖子与他过招,自然败在乌大头手下。王爷虽败,却高兴得很,重金邀请对方留下。乌大头却摇摇头,称不要赏金。只要放过那假拳师,便在王府中当一个月的护院。再久,他却不肯了,只说身有要事,无法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