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观,谢柳月来这儿四年了,谢家把她给忘了!
当日相国寺里,她设计让长姐拉肚子,自己好去勾引皇帝,结果翻了车,然后嫡母就让她去出家了。
谢氏全族都是信佛的,她却在道观出家,嫡母为了防止她生事,绝了她再见父亲的路,每个月,谢氏给她提供一两银子的花销。
说起来,一两其实不少了,这道观里别的道士还没有呢。
日子一长,她仿佛真的出了家了。
弹琴的手,得要学会浆洗衣裳,学会打扫屋子,甚至是生活做饭……
手变粗糙了,皮肤也黑了……
周小贺望着面前黑黑瘦瘦,还略有点儿驼背的姑娘,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原著里的人间尤物谢娴妃。
书里可说的是,她胸大且白,腰细不堪一握,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一双含情美目,眼泪汪汪的样子叫人怜爱。
“谢……柳月?”长公主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谢柳月跪在地上,低低的回了一声:“是。”
长公主没回过神来,她曾在谢家的百花宴上见过,那会儿的谢三小姐可是个小美人胚子,瞧着又美又灵的一个丫头。
胆儿也大,谢家主母御下严明,家里的庶女们个个跟个阉鸡一样,独她穿得明艳大方,还戴了一支凤头金钗。
谢夫人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下她面子,说那凤头金钗戴的不和规矩,要掌嘴。
瞧着她如今的样子,长公主叹了口气,问道:“孤记得,你有一支凤头金钗,可还在?”
谢柳月低着头,有些麻木苦涩的道:“回长公主,那金钗,小女子已经当了。”
“当了?”长公主愣了一下,唏嘘道:“果真是世事难料啊,那金钗很配你呢。”
当日满座高门,都看着谢夫人怎么整治庶女,却只有长公主道这凤头金钗,别人戴不得,谢柳月戴得。
“区区贱妾生的庶女,敢戴风头钗,岂不是要抢嫡女的风头?”御史夫人提醒年岁不大的长公主,好心告诉她,这是大户人家内宅的规矩,有手段的贵妇,是绝对不允许庶女好出风头的。
若是长了风气,不分尊卑可怎么了得?
长公主淡淡道:“谢夫人生的嫡女,一支凤头钗就没了风头?”
谢夫人脸上挂不住,又碍于长公主的身份,不敢说什么。
贵妇们都尴尬的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指着谢柳月头上的凤头金钗,笑眯眯道:“这位谢三小姐的太外祖母,若是孤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北疆申屠氏的后人。申屠氏一族为抵抗胡人而家破人亡,万明皇后赐申屠氏的孤女一支凤头金钗。”
她指着谢柳月道:“她既是申屠氏的血脉,这金钗,如何戴不得?”
往事历历在目,那金钗,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周小贺看着谢三小姐,有些同情她:“你爹他,是不是待你不好?”
谢柳月苦笑了一声:“父亲有十多个儿女,又怎么会有心思待我不好?”
周小贺:“……”
谢柳月看着周小贺,她已经认不出面前健康活泼,从容快乐的昭仪娘娘了,她不知道她们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
“嫡母虽然严厉,但是也不曾缺衣少食,当掉金钗,是我自己的决定。”她看着面前的贵人,平静的说:“我在这里四年,谢家已经将我忘了,不出意外,我将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再过个十年,我就要忘记自己曾经是相府小姐,忘了怎么弹琴,怎么作诗,怎么梳妆打扮。”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就像我的先祖申屠氏一样,家破人亡之后,只能靠着家族留的面子,嫁个人品不错的末等贵族次子。再后来,一代不如一代,不说复兴家族,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到了我母亲这里,已经穷途末路,只能入了相府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