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洗高悟,露溥幽草,宝钗楼外秋深。土花沿翠,荧火坠墙阴。静听寒声断续,微韵转、凄咽悲沉。争求侣、殷勤劝织,促破晓机心。儿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任满身花影,独自追寻。携向华堂戏斗,亭台小、笼巧妆金。今休说,从渠床下,凉夜伴孤吟。”苟云念完这小笺上的字,看那字迹,跟从前那人有七八分相似,看这文,也仿佛那人之手。可那人分明已经死了,在新帝登基之前就死了,连尸骨都不曾寻着,遑论活在人世间?于是苟云将小笺放在一旁,问:“这是谁写的?”宫女答:“回皇后娘娘,这……是云妃所书。”苟云不以为意到:“哼,她为讨陛下欢心还真是下了苦功夫呢,只是下再多功夫又用何用?在陛下眼里她不一样是个替代品。”话很快传到云兮耳中,云兮正描着小篆,听见这话,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笔,直至折成两截,许久才淡淡地说:“皇后娘娘可是十分关注我宫里的事情,也不知我这宫里,有多少皇后的耳目。只是耳也好目也罢,还劳烦告诉娘娘一声,云兮本就是托前主人的福才进的宫,能做她的替代品被陛下放在眼里,我云兮,心甘情愿!”宫中本沉静,自是,那沉静的后宫之中浮尘飞起,纷繁杂乱。长乐宫中,苟夫人成了苟太后,照理说强太后也成了太皇太后,两人本是妯娌,如今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加之强氏子嗣悉数凋零,对苻坚构成不了什么威胁,故而苟太后便也常常与她来往,两人聊以慰藉。强氏在宫中时日比苟太后长太多太多,对于宫中种种,尤其是后宫中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已是见怪不怪。苟氏听见云兮的话,心中有些不满,对正在与她一起喝茶的强氏说:“这云妃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只是她再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也该明白皇后乃是皇帝妻子,她这般冲撞皇后,不也正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强氏笑笑,说:“一切皆因故人而起,人都死了,还能掀起这般风浪的也只有她了。”想起鱼小妹,强氏心底自是唏嘘不已,若是没有这一堆变故,只怕这皇后应当是她,此时,也轮不上苟氏这般跟她说话了。苟太后也笑,说:“因着一个死人争风吃醋,也真是年轻人才做得出这种事来。”苟太后含沙射影,说为一个死人争风吃醋,当初苻生的梁皇后不也因为苻苌的缘故与鱼小妹争风吃醋吗,甚至最后还要为苻苌殉死来着,这事在当年可是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强氏佯装不知她话里有话,只说:“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我们年纪大了,所说也无妨。前些日子宫外的夫人们进宫来看我,曾说起清河王屯兵数万,想问妹妹可确有其事?”苻法屯兵数万?他要干什么?不服我儿要对我儿取而代之吗?苟太后听见这话,顿时面色一变,仍旧强自镇定道:“这些都是流言,无据可查。我儿苻坚与清河王苻法虽非一母所出,但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若他真能屯兵数万人,那么我儿苻坚自是知道的。如今他们都大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搀和。”强氏依旧气定神闲,道:“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苻坚这孩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我提醒到这儿,有些事他们兄弟顾及手足之情不能说破,还需得靠我们这些做母亲的出面解决,妹妹觉得呢?”苟太后不语,沉默着只喝茶。一盏茶不到,苟太后起身告退。强氏看着未凉的茶汤,对身旁的侍女道:“你暗地里去看看那位云妃,提点她,让她寻机会来见我。”说着,起了身,由宫女扶着往回走,强氏声声道:“人,老了,老了。”也只能从这些事里寻寻乐子了。未央宫,苻坚正处理着政事,他薛赞和权益来报,说姚苌愿意带领姚家军归顺秦国。姚苌曾经在兄长被杀之时已经投降于秦军,但是当时被苻生当众羞辱,还被贬为奴隶。如今他是抱着多大的信任与希望才会投诚于自己,他未可知。只是如今政权初立,他苻坚向来向往秦皇汉武之鼎盛。刘汉时期,汉帝主张儒法并用,对内以德,对外以法,德与法相辅相成,才缔造了一个强盛的帝国。如今此法亦可借鉴。对内以德,对外以法,礼法并用。如今姚苌来投诚,不如以他做表率,重赏之重用之,往后才会有更多人愿意投到我秦国麾下。于是苻坚当即下令,请姚苌入宫,并封他为扬武将军。下朝之后,苻坚一如往常,到了鱼歌坠落的地方去凭栏远望,他心底的许多事,他想告诉她,他拿不定主意的许多事,他想告诉她。苻法拥兵数万人驻于长安城外,他怎会不知。苻法此举,意图十分明显,只是他不愿意狠下心来杀了他。如今的大秦,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况且他没了苻苌兄长,没了视若阿姊的梁怀玉,也没了能视作知己的鱼小妹,他不愿意再失去苻法。要怎样,才能坐稳这个帝位?要怎样,才能治理好这个国家?要怎样才能让苻法放下兵权,要怎样,才能让苻法臣服于自己?他不知,他想有个能为自己办事的人,他想有一个能制约苻法的人。而姚苌,来得正是时候。“陛下,沿河都找了,但没能找到鱼家女郎踪迹。”苻坚闻言皱眉,她生前他不能善待与她,如今她死了,他想给她一场葬礼,上天都不给吗?正想着,忽听死士接着道:“臣在找寻鱼家女郎踪迹时听闻曾有人在河边捡到一具女尸配了冥婚……”死士话未说完,苻坚再也听不下去,打断道:“去寻!”说完,从高台上走了下去。那死士半截话还在嘴里,说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迟疑间,苻坚已然走远。:()重生之山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