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嫂子早些歇着吧,我和你同去。”黎应晨把茶一饮而尽,看见旁边跃跃欲试的白凝春,招招手,“凝春,走。”
白凝春脆生生地应一声,哒哒地跑来。她早托人把药送去了村长婆婆那,此时一刻也不想离开神女姐姐。小孩子的倾慕和佩服就是这么纯粹。
林济海年纪不大,虽然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短衣,但是行止儒雅恭敬,身量清瘦。黎应晨在路上打量他一会儿,说:“你原先不是庄稼人吧?”
林济海面不改色,微微一哂:“仙人说笑了。在这世道,不种庄稼哪里活得下去呢?”
黎应晨听出他语调里的自嘲之意,没再追问。两步便到了柳家。
土院之外,白幡高挂,在血色的天穹下飘扬。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天空依然是一片暗沉的红色。家家户户有白幡,人死无复生。黎应晨眉眼微垂,算作一个默哀。林济海敲了敲门,问道:“柳承大哥?”
无人应答。哭声愈发大了,站在门外,也听得震耳欲聋。
村里其它紧闭的门打开。周围一些村人聚了过来。见到黎应晨,纷纷止住步子,围在较远处,惊疑不定地看着。林济海敲几次没有回应,只闻哭声震天,清瘦的脊背绷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黎应晨作揖:“仙人,怕是出了什么事…”
黎应晨双手抱胸。深入村子之后,“灵场浓度高”的提示就已经消失了。她大抵明白里面没什么邪祟,直言道:“开门,能救则救,出了事我兜着。”
林济海垂首道谢,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门。
冲鼻的血腥味蜂拥而来。
门内是挂满了白幡和杂花的灵堂。一个面目青紫的老汉尸体高高地吊在灵堂正中央。他身上如同莲蓬一般,布满了形状扭曲的血洞,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血肉裸露着,滴答着不知名的黏液。血洞深处一片黑暗,还在微微蠕动,让人头皮发麻。
黎应晨倒吸一口凉气。
她一眼就看出来,这哪里是什么被虫蛀过的树木。
这是蜂巢啊。
身后一个村妇颤颤巍巍地道:“柳家兄弟…怎、怎么把他们老子挂起来了……?”
黎应晨:“……”
这是重点吗?
她回头一看,却发现林济海已经红了眼眶。其它人也面露不忍之色。
林济海低声对黎应晨解释:“仙人神通广大,可能未了解过这些旁门邪道。您知道的,被邪祟杀死的尸体也有可能变成邪祟。所以守灵时要时刻盯着。一旦有异变,要立刻将逝者的尸体悬挂在灵堂之上,在灵堂周遭点上黑蜡烛,男点七根、女点五根。如此停灵七天,逝者灵魂不入轮回,不返世间,就此魂飞魄散。这是我们尘民镇魂的法子。”
“往常邪祟从不进村子,拉回村子的尸体,也从未出现过异变。不怕您笑话,正因着这点幸运,我们才得以苟活。只是……”
林济海抿了抿唇。
只是柳阿公死在了村子的安全耕地内,现下尸体又被挂起来了,
永远镇压,魂飞魄散。
林济海说过,柳家娘子早早离世,柳阿公一个人一手拉扯大兄弟两个,父子感情极好。柳家兄弟勤勉踏实,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
黎应晨不语。
灵堂后头,两个身系白布的健壮男子缓缓走出。其中高的那个已经哭倒了,眼睛肿的核桃大,被架着出来。矮的那个也双目通红,却还保持着理智。
旁边村妇对矮个男人苦道:“柳承,莫不是……”
柳承缓缓点头,神色透露出一股大难之后麻木的平静,像是死水一样的绝望:“是的。我爹尸变了。”
他的目光慢慢扫去,突然停在了黎应晨身上。瞳孔一下缩小了。
林济海明白这是时候,扬声道:“这位是黎应晨黎家神女。白家丫头活着回村了,即是黎小姐带回来的。还不快来见过仙人。”
柳承的眼瞳颤动两下,突然从那死水般绝望中长出一抹新的,波动着的希望。他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嘴唇发着颤,当即跪下,深深一拜。
“见过……见过仙人!”
他明明心如刀割,那么渴望放下老父亲的遗骸,却又不敢请求,生怕触怒仙人,只能伏倒在地,虔诚地拜了又拜。
黎应晨没有躲开他这一拜。她平静地点点头,回头看柳阿公吊在房梁上的尸体。
心里住了一个有点难过的尖叫土拨鼠:
尸变?这怎么整,系统没说过这玩意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