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管家长得圆脸扁嘴,很有几分喜感,看一眼他的真身,果然是条鲶鱼,涂玉朝他一揖,表示多谢。
此时已接近酉时,吉时将至,殿中宾客也差不多坐满了。涂玉看了看旁边的飞廉,今天他一直乖乖跟着她,就连刚刚她和千爪水君以及敖由水君说话,他也没有捣乱。虽然此时这只狗正在将大殿中的宾客一一打量,眼神有些失礼,但他好歹老老实实坐着,没有应激,安全。
但愿到时候风神雨神的晋神仪典上,他也能像今日这样听话。
涂玉本想找个话题与他说说,查探一番他此时的状态,却见他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涂玉狐疑地看他,才发现他一双耳朵张着,正全神贯注在听后面那桌的两个神仙说话。
于是涂玉也竖起耳朵去听。
“老水君这是第几次来了?”是一个较为粗犷的声音。
一个老年声音回:“算起来……是第二十七回了。”
“二十七回?”粗犷声音惊呼,接着带着不满说:“我是第六回来,这一年一次的,我河里存的一点好东西,全送到这泾河仙袛来做贺礼了!”
“谁说不是呢,谁让咱们这些小支流归泾河管呢,这上官成婚,岂有不来的道理?”
涂玉听着十分震惊,这成婚又不是做寿,怎么还一年一次?
她突然想起来从前看过一个凡间的话本子,叫《河伯娶亲》,说的是贪官为了银子,谎称给河伯娶妻,一年往河里淹死一个姑娘,可恶至极。
不过,那都是凡人造孽,真正的神仙,别说谁也不敢接受活人供奉,就连每年受的香火,也是要登记在册的。
只是,想不到这敖由水君看着彬彬有礼,一本正经的,却是个正儿八经的渣男。不过,渣男也正是因为擅长伪装,才称之为渣男。
后面,两位水君还在八卦。
“今日这婚典,东海水君也没来啊……”
“这一年一次的,亲娘都懒得来了。”
涂玉往正殿中央的主座看了一眼,果然空空如也,敖由水君的母亲东海水君确实没来。
“可今日毕竟是和镜湖结亲,又不是娶什么山精小妖。”
“这倒也是,东海水君该来啊……不过说起来,这回应该是不同了吧,镜湖水君的宝贝女儿嫁过来,多少要消停几年。”老水君的声音。
“这回据说是真爱,还是不打不相识。”
这时,一个女声加入进来,语带讥讽:“男的哪一回不是真爱?”
一老一少两个男声都没接话,过了半刻,那个粗犷的又开口了,压着声音,听着就色眯眯的:“啧啧,听说这次还是新夫人主动的……都说那个红鳞出了名的眼高于顶,傲得很,也不过如此。”
“还得是敖由水君有本事。”老声赞道。
粗犷声音一拍桌子,“可不是?您看这水君娶了这么多位夫人,后院却相安无事,从没失过火。”
老水君连连附和,语气转为了羡慕:“敖由水君实乃吾辈楷模啊……”
那个女声狠狠鄙夷了一声。
涂玉也十分认同这位女神仙的鄙夷。等听完了这一节八卦,涂玉再去看飞廉,却发现他早已没听了,反而把自己盯着。
“你偷听别人讲话的时候,眼睛左转右转,耳朵还一动一动的,真的很像做贼。”这只狗看着她说。
这时,一阵喜乐从外面响了起来,开席了。
伴着仙乐,无数捧着美酒佳肴的侍者们鱼贯而入,是字面意义上的“鱼贯而入”,因为这些侍者,全部都是面目姣好的美人鱼。她们身着仙裙,仙裙之下,则是一条条长长的鱼尾,泛着凌凌波光。长尾从水中划过,带起无数条银色的水线。
这些美人鱼不占地面,游来游去,不多时就把桌上摆满了。
“吉时已到!”
上菜的仙乐方停,又一阵仙乐响了起来,比之方才的轻快曼妙的乐曲,这只曲子就高雅整肃多了,想必是新郎新娘要登场。
于是殿中上百双眼睛顿时齐齐向门口看去。
首先出现的是吹奏喜乐的两队虾兵,他们身上绑着大红的绸子,戴着喜帽,把须须塞在帽中,摇摇摆摆地入了大殿。
虾兵身后又是两队美人鱼,她们手臂上挂着用水草编织的篮子,一边走,一边从篮子里抓出彩色的花瓣沿路洒下。
等到撒花的鱼儿们都进殿门了,今日的主角——新郎新娘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