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漫天飞沙中,那一身玄黑色盘金绣云鹤纹饰的颀长人影,直挺挺地伫立在此,长发绾起,俊丽容颜未覆面罩,任由风沙吹打而过。
容颜虽有变,可那张脸,那双眼,乃至于那鼻与那唇,概与八年前最后一别时所见毫无二致。
南又宁如遭雷殛,整个人僵立在门框里,水眸直瞪着不该出现在此地的那人。
那人……曾是她的梦,更是她心底永远的一抹痛。
易承歆深深凝视着小门里的那抹单薄身影,他的胸口一阵阵收紧,心一记记抽跳着,不敢眨眼,亦不敢大口呼吸,就怕眼前的人儿会成了海市蜃楼,一眨眼一转身便消匿无踪。
“大人——”
不远处传来莫毅的请示声,南又宁自当认得,却见易承歆朝巷子另一头扬起了手,不让那些护卫靠过来。
南又宁喉尖一缩,几度欲张嘴,却始终只能瞪大眼,看着面前那抹高大人影。
直至易承歆缓缓步向她,那双无法被风沙掩盖,灼灼如星的凤目,深邃地凝睇着她,她方缓过气,微张颤的双唇。
“殿下……”她细不可闻的扬嗓,喊的却是八年前的太子殿下。
易承歆牵起唇角一笑,低垂的眼眸,却盛满了悲伤,以及一抹不容错认的害怕。
他找她找了八年,整整八年,身旁的人都劝他放弃,都认定她已不在人世,他却执迷不悟,始终不信,如今当真找着了她,他反倒害怕这是一场梦。
“南又宁,我终于找到你了。”
嘶哑的声嗓落在耳畔,南又宁呆睁大眼,任由易承歆张臂将她紧抱入怀,而后她喘了一口气,闭起眼,抬起双手揪紧了易承歆的袖角。
下一瞬,她眼前发黑,意识如那漫天荒沙,散落一地,再难完整,就这么在易承歆怀里昏过去。
【】
大手攥紧了掌心里的粗糙小手,易承歆端坐于榻旁的方杌上,紧守着榻里昏迷未醒的人儿。
房里分别站着何铭与莫毅,以及被召见的萧沅。
“当年是你从边关救走了南又宁?”易承歆半侧过身,抬眼望向萧沅。
萧沅面貌清秀,身材高大,看上去沉默寡言,立于房中宛若一抹影子。
听见易承歆被这声质问,萧沅首抱拳,回道:“禀告陛下,草民的]父亲乃是效命于南氏的护卫,当年因故逃过了南氏灭门一案,家父临终前交代过草民,务必要救下南公子,以保南氏最后一滴血脉。”
易承歆目光烁烁,仔细端详着萧沅,语气严岐地续问:“你说……南家公子?”
萧沅神色一滞,这才抬起眼对上那双利锐的凤目,那眼神在显露他早已知情……南又宁从未提及易承歆知道她身份的事。
“陛下饶恕。”萧沅低头认罪。
“所以,你早就知道你救的是南家小姐,而不是南家公子?”易承歆又问。
“回陛下,过去南小姐寄养于南方怀恩寺,正是家父随行护佐。”
“这样说来,你们父子两都是忠心护主,父亲死后,便换你这个儿子保护南家的小主子。”
易承歆这席话说来,听不出褒贬,倒有几分妒意。
何铭心下明了主子的脾性,连忙出声打圆场:“陛下,当年若无萧沅,恐怕就没有今日的南大人,如今陛下能顺利与南大人团圆,萧沅功不可没啊!”
闻此言,易承歆别开眼,攥紧掌里细瘦的小手,硬生生将胸中那口怨气压下去。
何铭那些话,他何尝不明白,可思及这些年来,是萧沅寸步不离的守着南又宁,他心中实在难忍妒意。
“论功行赏,待回京之后,朕定会重赏你。”片刻之后,易承歆恢复冷静,面无表情地睐了萧沅一眼。
“谢陛下。”萧沅并非傻子,他当然感觉得出皇帝对自己的敌意,在这节骨眼上,他能低调便低调,以免惹祸上身。
“都退下吧。”易承歆淡淡下令。
闻令,众人鱼贯退出房外,蓦地,萧沅转过身,朝着易承歆那头躬身抱拳。
“陛下,草民有些话想向陛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