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几处重要关节,贺玄只觉心中翻腾得厉害。他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拳攥得几乎绷起了青筋。他对花城道:“要我去替你守阵也可以,不过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什么事?”花城是听出来了,对面那位鬼王此刻正在极力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波动。贺玄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帮我找到师青玄,然后确保他的安全。”只听花城哈哈一笑:“这多好办。师青玄现在就在我旁边站着,正帮忙守着阵……”“你让他守阵?”一听见师青玄正面对着这些恐怖的东西,贺玄直接丢掉了自己向来的沉着与冷静,连花城的话还没听完便给急匆匆地打断了,“他手脚的伤还没好!又是凡人之躯!你就让他来对付那些积压了千年万年的乌庸怨灵?!”花城却慢悠悠地反问一句:“哦?你又怎知他伤着了?”“…这个不用你管。”贺玄咬牙切齿的。花城知道黑水玄鬼在担心什么,便如实道:“我把法力匀了一些给他——当然,是借用了裴茗搞来的鬼味糖球。放心,他现在对付阵里的那些东西可是绰绰有余。”贺玄并不想知道那些鬼味糖球是什么个玩意,他心想,只要别是谢怜造出的‘冰清玉洁丸’之类就好。“你要来的话便动作快些。雨师大人快要到了,我很快就会动身去上天庭。”花城开始催了。“好。给我一刻钟,我要处理些事情。”结束了通灵,贺玄却并未立刻启程,而是先去了一趟熬着师无渡的那间偏殿。进了门,贺玄先喝停了正在上刑的手下,让他们出门候着。遭了二十多天的酷刑,刑架上的“师青玄”已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身上衣衫早就成了破烂布条,裸露出来的胸膛上,印着数道深可见骨的鞭痕、以及可怖至极的烙铁痕。一双手更是惨不忍睹,钢针钻进指甲里,十指怕是已经夹废了。不过贺玄并没有分给“师青玄”过多的目光;他此刻才意识到:就算用来折磨师无渡的是个冒牌货,这也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同时被折磨的还有自己。结界里的师无渡则也几乎不成人形,发髻蓬乱地跪在地上,鬼气虚弱,面颊瘦削,眼神里当真是生不如死的痛苦。不过他也算坚强,眼见着至亲在眼前受了这么久折磨,却到底还是没疯。贺玄想,支撑着他到现在都一直清醒着的,怕是刻骨的仇恨吧——就如同自己当年那样。见到贺玄进来,师无渡抬起头,目光里满是要让对方挫骨扬灰万劫不复的愤恨。贺玄却当他的一腔毒怨是空气,径直迈步到结界跟前,蹲下身来,直视着师无渡那一双眼:“想不想再见到你弟弟?”闻此言,师无渡愣了半天,才敢确定贺玄问的确实是这句话。他转头看看刑架上奄奄一息的人,再看向面前的黑水玄鬼,那股子锋利的恨意竟是动摇了:“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这个师青玄是假的。”贺玄轻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刑架的方向在半空中抓了一把,将维持那冒牌货人形的法力给收了回来。师无渡再定睛看去,刑架上的哪里还是师青玄,分明就是一只尖嘴猴腮的青面獐鬼!“你!你……你……”很明显,师无渡还不能立即接受这个现实。他更担心的是:那刑架上的人就是真正的师青玄,而这阴狠毒辣毫无人性的黑水沉舟施了法、将他给变成了一只丑陋獐鬼。贺玄自是瞧得出师无渡心中惊疑。也难怪,经历了这些天的极惨跌宕,却发现事情的真相与自己所见陡然相反,任谁都不会立刻接受的。于是他再一挥手,撤掉了拦在师无渡面前的那层结界。师无渡立刻踉踉跄跄地冲向刑架,凝神观察半天之后又拍打一番,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这些天来,在架上受刑的真的并非自己的弟弟,就是这么一只被化了形的倒霉獐鬼。师无渡心中却更加不安。贺玄与他是有着难消难解的血海深仇的,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他们兄弟二人?于是极没好气地开口问了一连串:“青玄现在在哪儿?你又把他怎么样了?你要用他来要挟我做什么?”贺玄眯了眯眼,决定挨个回答他的问题:“你弟弟现在就在我手上,我目前只是将他囚禁起来,还没有下手做什么。不过,如果接下来我的问题你不好好回答,我会让他尝尽比你这些天所见还要残忍数十倍的刑罚。”“贺玄!你——!”“我?我什么?还是说,你是想不回答我的问题、好快点害死你弟弟?”“…你问便是!”师无渡又急又恨,却无可奈何;至亲还在他人之手,只好任凭仇敌摆布。